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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实,那么这件事应当还没有泄漏。
身后许贯忠忽然微微一震,高强立即察觉,身子微微向后仰,许贯忠已经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衙内。咱们刘公岛的买卖。还有同渤海郭药师那里以盐换粮的事,有许多都是经过陆谦这里。这两桩事,尤其是后一桩。若是被蔡府那里捉到把柄,其祸不小!更有一件可虑者,这几桩顺藤摸瓜,恐怕要连到梁山宋江那里。”
高强不听还罢了,这一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陆谦知道他杀死方腊一伙的事,虽然关系不小,却未必能危及到他在朝中的地位,杀几个作乱的反贼打什么紧?反而是这几件事,若是被蔡京捉到了真凭实据,那时一个勾结外国和国中贼寇。图谋造反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到时候自己最好的下场也只有开上大船跑路下南洋了。
抛下一切出国旅游,听上去还算逍遥自在,不过把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部化为流水,乃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这种下场,怎么听上去很像民国时那些大佬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来个通电下野,出国考察?
许贯忠又问了两句,陆谦还道自己小命有了指望,答的分外爽快。原来他倒不曾违反高强定下的纪律,一应来往的机密文书都是看过之后立刻销毁,交给蔡颖的情报中最多也就是些转述。而且陆谦也不是傻瓜,与蔡颖的来往信笺都是无头信,姓名花押一概没有,根本不能用来作凭据的。
高强听罢,吁了一口气:“倘若是这般,还有得挽救。”此刻事情已经明白,这陆谦身上背了太多的机密,而且极有可能成为蔡京手中对付他的筹码,哪里还能留得?再懒得在此停留,向石秀扔下一句:“用盆吊吧,留他全尸。”起身便走,浑不理身后陆谦那惊惶而凄厉的惨叫声。
是夜,京东第五将陆谦死于狱中,仵作敛尸时道他是隐疾发作,瘐毙狱中,高太尉闻报时,尚且叹息两声,说他误闯军机重地,本来罪不致死,如此下场,甚是可惜,吩咐厚加敛葬,又命人访他亲眷,优给抚恤,将那误闯白虎节堂一事轻轻揭过。如此宽宏大量,太尉府众人自然感恩怀德,齐赞太尉御下有恩,宽严并济。
这样一番做作,高强自然没心思去管,他用飞鸽传书给京东的杨志,叫他带人去接管了清风寨,查抄陆谦家中,搜检得并无甚要紧文书,情知陆谦所说不虚,这才略略宽心。
“只消没有人证物证,纵然蔡京明知我作了这些事,也难奈我何,这叫做宁叫人知,莫叫人见,嗯嗯。”高强深知蔡京的城府,对于蔡京来说,就算抓到了高强的把柄,最大的好处也就是胁迫高强一心一意为他蔡家出力,真要大家闹起来,拼个鱼死网破,对蔡京一点好处也没有。须知,高强的正妻可也是姓蔡的,大家同气连枝,说不好扳倒高强的时候,蔡家也得受不小的牵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蔡京和高强的争斗其实属于“内部矛盾”。
所谓内部矛盾的特征,就是对内争夺,对外勾结——眼下,消除了内部的隐患,高强便要将注意力转到对抗外敌上来。新任的中书侍郎张商英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烧向新法的核心之一“方田均税法”,这方面涉及到新旧两党的历史恩怨,甚为敏感,不过自有蔡京和梁士杰等去应付,还轮不到高强插手。
另外一桩罢行钱引,统一用小平钱可就戳到高强的痛处了,此番他从大名府紧急回京,名义上就是为了此事向皇帝进言。
这日,崇政殿上高强慷慨陈词,将此事的前后一一剖析:“……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钱法关系全局,乃是重中之重,如今钱引刚刚发了两年,正渐渐为百姓信用的时节,一旦捐弃,不光是将前两年的努力付诸流水,更伤了朝廷的信用。”
崇政殿并不是皇帝正式朝议的地方,因此眼下只有高强对着皇帝说话。一个人的独白可不是那么好说的,尤其是这件事涉及到许多先进的金融理念,高强自己也并不是什么经济专业出身的,要让他将这些货币理论深入浅出地讲给这位醉心艺术的徽宗赵佶,真是难比登天。几句下来,高强已然额上冒汗。
他说的辛苦,赵佶却听的兴味索然,什么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而货币天然是金银,这东西他听起来比道家天书还要费劲。还好高强一向是他的宠臣,理财方面也颇受重视,这才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待高强告一段落便赶紧切入道:“高卿家,钱引之行乃是你一力主之,近日中书有意兴废,朕招你回来正为此事。”说着语声一扬:“请张中书!”
听见这声,高强也不意外,他本预料到要和张商英打对台,也作了些准备。
功夫不大,中书侍郎张商英字天觉上得殿来,向皇帝行了礼。此时这位老中书脸上可全无当日在丰乐楼征歌逐色的模样,一脸的肃穆正气好似马列主义老太太,看的高强几欲翻白眼,不由得慨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就这变脸的功夫,没有三十年苦功莫办。
“高留守,进谏不可废止钱引,可是因这钱引多为你那大通钱庄所代发之故?恕本官直言,高留守当初允诺以己力佐朝廷行此钱法,实乃一片忠心,如今也当公忠体国,佐助朝廷废止此法,不可但念一己私利啊!呵呵,哈哈!”
不得不说,张商英老于官场,开口就给高强出了一个难题,在皇帝的眼中,上书言事的大臣多如过江之鲫,能干是次要的,忠心才最重要。倘若高强之前对皇帝陈述的理由中,有提到他的钱庄将遭受重大损失的话,张商英这一下就中了要害。更高明的是,他并没正面攻击高强的钱庄好坏如何,这钱庄怎么说也是皇帝御笔提的名字,若是被他说的太过不堪了,皇帝金面须不好看。
“哼哼,好在本衙内早有防范!”宁可大讲乏味的金融理论,而闭口不提废止钱引的实际可行性问题,高强也就是为了避免落入这样的陷阱。现在张商英一拳落到空处,便轮到他出招:“张中书所言甚是,下官虽然年少不才,平生只愿为大宋官家效命,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之所以进谏不可废止钱引,正为大宋,为朝廷计。”
剽窃自林则徐的警句果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但赵佶悚然动容,就连张商英也要对这位小衙内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