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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唧,唧唧唧。”
小灰唧兴奋的叫声把沙本善的目光引向广场的西南角,那儿有一座被“科奴”
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大水池。
那些人正争先恐后地往池中丢钱币,据亚伯介绍,这是一座远近闻名的许愿池,人们相信,谁丢的钱币激起的水花越多、越高,就越能青钱万选、妙笔生花。
还有不少打扮成方士模样的人在许愿池边设下摊位,提供咨询、看相、算卦甚至兑换铜钱等各种服务,供不应求。
一文钱,咕。
一吊钱,咕咚。
一盆钱,咕咚咕咚。
好几位身穿状元袍的年轻人不甘示弱,背着整麻袋的钱向水池进发,但这气势马上又被更多的后起之秀给超越了,有人推来了板车,有人抬来棺材,高高隆起的“钱山”
闪闪发光。
不一会儿,池中就像下饺子一样,钱雨纷纷,飞珠溅玉。
把一棺材钱币尽数倒入池中的那个胖子对水花的气势非常满意,昂首挺肚,傲视群雄,仿佛这一刻文曲星已经附体,就等着主考官为他的文章拍案叫绝。
水池不远处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旁边的方形碑上刻着“文昌神木”
四个鲜红大字。
古树下搭着几座简易神龛,周围跪满磕头的人,茂盛的枝叶间挂着无数红色的绳结和祈福带。
据说谁的绳结和祈福带系得越高,成绩就越好,但攀爬神木是大不敬的行为,于是考生们有的骑在壮汉背上往树上系,有的踩着高跷去系,还有的架起了攻城用的云梯,轻轻松松摸到了树梢,顿时开怀大笑,爽朗豪迈得像刚拔下敌人城头令旗的敢死队员。
放眼望去,类似许愿池和神木这样的祈福点比比皆是。
如蜂如蚁的人流聚在这些点上,掎裳连袂,骈肩叠迹,形成了一簇簇高密度的瘀结,仿佛农田里星罗棋布的牛屎。
这一刻,千万张面孔栉比如鳞,有老有少有憔悴有红光;千万道目光交织如网,有喜有忧有焦灼有企盼;千万个声音纷泻如雨,有粗有细有呢喃有铿锵;千万炷香火闪耀如星,有明有暗有迷幻有痴妄。
沙本善仿佛置身于世界末日前夜的疯狂中,又似乎穿越到天地初开的一刹那,不知该对这永不停歇的喧嚣表示惊叹,还是要为这无人幸免的狂热感到恐慌。
凌金就没有沙本善这么多愁善感,她关心的是更要紧的事:“这么热闹,那些商铺肯定会有不少打折吧?”
“打折?”
亚伯眼睛一瞟,“天上掉下个馅饼,你会只拿半个?生意越好越要心狠,光组团来祈福的就有几百个,客栈家家爆满,大小商铺积压多年的货物一扫而光,还供不应求,几天的工夫,物价翻了十几番。
你瞧那家,金云州最有名的包子铺,现在一个肉包子的价格都抵得上平时一只老母鸡了。”
沙本善望着那一家家生意兴隆的店铺,疑窦丛生:“金云州不是在闹饥荒吗?怎么还有肉包子卖?这么多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哼哼,荒丰由天定,饥饱全看命,”
亚伯朝地上啐了口痰,反问道,“能烧得起香、许得起愿的人怎么会饿死?做生意的又有谁不知道囤积居奇?你初涉江湖,以后这样的景象自会见多不怪了。”
正说着,一团臭烘烘油渍渍的东西呼喇喇扑到沙本善眼前,裹着一个病怏怏的声音:“这位公子,老朽观你面相清奇,天庭饱满,绝非凡胎浊骨。”
那东西是一面布满破洞的幡旗,当中画着八卦阴阳图,两侧写着“算古今往来,参天地乾坤”
。
再看那人,四十来岁,头戴方帻,身穿长衫,面色蜡黄,两道胡须从人中向左右撇出,微微外翻的唇间露出一口黄黑混杂的怪牙,黄的灿若碎金,黑的烂如塘泥。
他就这么冲沙本善“灿烂”
一笑:“公子可是从北边来,到南边去?”
这个不难看出,沙本善答道:“当然。”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以前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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