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无果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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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想偏了,想混了。当时,我随便编个理由,胡诌几句,打发了善良纯朴的家乡美琳。
夜幕降临,阿文陪着我接着聊关于美琳的话题。“久乐,我一直弄不明白,当年人家把美琳介绍给你,有多少小伙子羡慕忌妒恨。我与她同在一个厂,“近水楼台不得月”,不甘心那!当时你俩不是相处得很好嘛,好些人都晓得你和美琳有段“猪场一夜情”。你俩真应了一句歌词“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阿文,别扯淡。事情远没有你们想象的欢快浪漫。我俩没有天长地久,也没有曾经拥有”。我认真详细地给阿文讲述了当年难忘的交往故事。
美琳老爸是有功之臣,腿有残疾,重的农活无法干。队里照顾他专门养猪,每日五分工,三百六十五天都记分,好些人眼馋,就是无资格。前几天,老爷子感冒发烧,白天勉强凑合着烧猪食,垫猪圈,晚上吃不消,回家歇着,只好劳驾女儿去猪场守夜。因为有只老母猪刚下了八只猪崽,晚上要给“光荣妈妈”加餐。美琳找到我二妹,希望二妹晚上去陪伴她。二妹知道美琳小心思,让阿哥去陪夜最受阿美(妹)欢迎。美琳队里的养猪场在离村庄北面约一里多地的老桑树地边上,紧挨着一条小河。桑树地名存实亡,稀稀拉拉,偌大的两三亩地仅剩几十棵。不敢砍掉,谁砍它谁就是破坏集体经济。队里利用这块“瘌痢头”桑地,造了十间土坯猪舍,桑地里种满了胡萝卜,牛皮包菜。空地上堆着七、八个“大坟头”。每个“坟头”都是用一块块二三十斤重的干土块堆起来的,用草帘子遮身,防雨淋。那时候养猪有句谚语“养猪不赚钱,回头看看田”。意思是为了积攒有机肥料供农田使用。猪圈里没浇水泥地,猪睡觉没有垫身木架子,没有喷淋器,没有排风扇,没有跟踪探头……总之,现代化饲养技术和设施都清零。给猪喂食的是长条形石槽,猪爪二十四个小时踩进泥里屎里尿里,主人适时甩进一些干土块和干稻草,供它们踩呀、揉呀、压呀。三五个月下来,肥猪出栏了,圈泥垫高了,踩熟了。往大田一撒,上等的农家沤肥。
在去猪场的路上,我拐到大队代销店,花了一角五分钱买了五个“桃酥饼”,备作夜宵。又到好友处借了一口扳鱼网,扛在肩上兴匆匆地去猪场陪美琳。当时,美琳刚烧好开水,正准备泡猪食。她头上戴着厂里的圆顶工作帽,戴着袖套,系一条蓝粗布大围裙,脚穿一双半统雨鞋,在“气死风”摇曳着的昏暗灯光里,不定睛细瞧,还真认不出是美琳大小姐。“我来,我来!”放下饼子,搁下杆子,挽起袖子,按比例配好麸皮、谷糠、山芋藤粉、葫芦草、胡萝卜,分盛在两个猪食桶里。美琳“滋啦滋啦”地烧下滚烫的开水,我用长条形厚毛竹片使劲“咕噜咕噜”地搅拌均匀。那热气,那香味,那声响,撩拨得“大耳朵”们拱鼻甩耳、前腿蹬栅,龇牙咧嘴,嗷嗷待哺。人心悦,猪情欢。那番景象是美琳为我导演创设的。在那辛酸苦涩且又无奈的农村岁月里,年轻人的热汗和激情都洒进了麦地里,稻田里。竞没想到我奔涌的热血和昂奋的激情,此时此刻在这陪伴美琳的猪场里无法抑制、喷涌勃发!我望望圈里活蹦乱跳的摇着小尾巴的小猪崽,偎依在躺着的吃饱喝足的猪妈妈身旁,又望望站在一旁的女朋友,陡然萌生出一个奇怪而又冲动的念头:什么时候,我与阿美(妹)也生他几个胖小子,喜喜你,喜喜我,喜喜一家子!人同此情,情同此理。世界万物,芸芸众生,薪火相传,代代不息。我和美琳喜结良缘之际必定是繁衍后代之时。美琳,到时肚子一定要争气,我们的后代一定是“虎父无犬子”!
那一夜,我俩谁也无睡意。她陪着我坐在河岸上,陪我扳鱼。夜深了,我俩吃着“桃酥饼”,香香酥酥,甜甜蜜蜜。即使饼碎了,掉渣了,用手掌接着拢进嘴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愉和陶醉。俩人心距更近了,情谊更深了。
猪场夜陪,短暂的相处使我兴高采烈,无限回味与憧憬。但是,对于美琳来讲,犹如当头棒喝、顿时身陷囹圄。机灵的二妹打听到:美琳唯一的亲哥哥知道了妹子跟久乐谈情说爱的事情,大光其火,十分不满。他立即到堂哥、堂嫂家“兴师问罪”。张三不介绍,李四不牵线,为什么要把美琳与久乐拉扯到一块儿?堂哥、堂嫂反问他,难道久乐人不好吗?美琳哥哥一副欺贫爱富的势利样子,连珠炮似的发话:久乐人是好,没得说。人好能当饭吃吗?久乐家只有一间破旧老屋子,还要弟兄二人分。家里吃口又重,让我妹子嫁过去吃西北风,睡稻柴铺、穿百纳衣?最后堂嫂夫妻俩“举白旗”表示:好、好、好,美琳的事情算我们是“狗抓老鼠多管闲事”。你是亲哥,你看着办。错过了久乐,美琳将被你害苦一大半!美琳父母老实巴交,家里一切都由哥哥作主。他是大队村小的校长,管着小学教书育人。现在又“泰山压顶”,义不容辞地替代父母掌管着妹妹的婚姻大事。他吩咐父母及老婆,给他盯紧啰,只许妹子“两点一线”(家门到厂门、厂门进家门),不允许她私会久乐。如果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对不起,要赶上久乐家门骂个“狗血喷头”。他频频给美琳“洗脑”,好妹子,凭你的条件随便找个军官、干部、工人,抓把手里拣拣。再不济,嫁个医生,治病不花钱。嫁个司机,乘车到处玩。嫁个厨师,吃香喝辣享口福。千万别“东拣西拣,拣个猪头瞎眼”!美琳父母、嫂子都附和着、开导着。日复一日,天天“笃笃笃”地在美琳耳旁敲“小木鱼”。美琳终于犹豫了,崩溃了,任由摆布了。
当时,我在灶膛烧火,二妹在炒菜。二妹输出信息,我接收信息。我听了上述倍受刺脑的话语,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火钳东戳西拨,灶里的熊熊火焰就是我心中的熊熊火焰。“妈的,算了。命里没有莫强求!人穷不是命注定,砖头瓦片都有翻身日”。“阿哥,你是烧火还是捅锅呀?再‘咚咚咚’下去,非破不可!”如果捅破锅子能把美琳“捅”回来,就是捅破十口百口我愿意!无情的现实是“黄鹤一去不复返”,我也终于“扶摇直上青云天”。
猪场夜陪以后的悠远时光里,我仅见过美琳三次。一次是相隔七、八年在学校家舍碰面,那时老母健在。二次是老母病逝,美琳打电话,帮忙端菜、洗碗筷。三次是我调去一个乡镇当领导,美琳来看我。美琳专程坐了一个多小时农村客运车找到了我。我刚从村里上来,把她请进了办公室。我望着她,她沉默着,低着头,慢慢地喝着茶。气氛有点沉重、尴尬。是啊,青春已逝,激情早消。我俩在农村里互相瞧了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苦涩酸楚的结果。现在,她孑然一身,孤苦凄凉,却傲然倔强。我呢,教途、仕途顺畅坦荡,家室承欢。工作之余,放松闲暇,我却常思苦难。面对昔日的恋人,如今的你,我都该说点什么呢?什么措词都是显得苍白无力,此时无声胜有声。惟有无声,才是双方最美好的回忆和倾诉。我缓缓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美琳的手,有点凉,有点汗,有点颤。我衷心感谢她陪伴我度过一段短暂而又美好难忘的青春时光。想到了堂嫂,想到了喂猪,想到了扳鱼,想到了吃桃酥饼。即使碎了,掉渣了,拢在嘴里也是酥酥的、香香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