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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书记得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呵呵笑着伸出双手,向赵长城伸了过去,说道:“啊呀,赵长城同志,你好,你好,我是青山县委书记蒋斐,李主任大驾光临敝县,让你受惊了。”
赵长城站在原地不动,跟他握手,嘿嘿说道:“惊倒是没受,但却看了一出好戏啊!蒋书记,你要不要听听?”
青山县县长随后跟上来,笑着跟赵长城握手:“赵主任,你好,我是青山县县长高锦龙,幸会、幸会!”
赵长城淡淡应道:“高县长,你好。”
高锦龙扫视一眼现场,问道:“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得洪上前说道:“蒋书记,高县长,事情是这样的,马坡镇的工人不满意乡镇企业的改制,来到县政府家属大院闹事,跟门卫起了冲突……”
高锦龙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问你,赵主任怎么会在公安局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得洪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面了。”
赵长城道:“我是跟工人们一起来的。你们县里的乡企改制,怎么能这样子胡搞?这样下去,会出大乱子的!”
高锦龙道:“乡企改制啊,这个事情我们都是照林川县的经验啊,为此,我们还组织过考察团,进行学习呢!”
赵长城皱眉道:“你知道林川县是怎么搞的吗?你确信你学习到了林川模式的精粹?”
高锦龙笑道:“那是当然啊,不就是把企业收回来,然后叫职工们掏钱出来参股,这样一来,政府不就有钱盘活企业了吗?这么简单的办法,很容易就学会了。呵呵,学别说,想出这个办法来的人,真是绝了,不但解决了县镇两级财政不足的问题,又盘活了企业………………”
赵长城沉声道:“诸位既然到过林川考察,那么,你们是否清楚,林川的乡企改制方式,是谁提出来的?”
蒋斐笑道:“这个我知道,是前赵长城………………赵长城?莫非,赵主任,你就是?”
赵长城点头道:“不错,就是我。林川模式是你们理解的这个样子吗?你们去考察学习,到底学到了什么?”
蒋斐一见风向不对,连忙说道:“赵主任,我主管党口,政府方面的事宜,都是高县长在负责,这一块,得由高县长来解答。”
高锦龙擦了一把冷汗,心想这个蒋斐逃得可真快!这事情若没有你的同意,我们政府方面敢搞?但现在形势逼人,他也无路可退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赵主任,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多多指教。”
旁观众人,看到县委书记和县长大人,居然很怕赵长城的样子,一个二个都感到十分惊奇。
柳思娟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她对体制内的职务和部门完全没有概念,她只知道,县里的公安局长官已经算很大了,但县长的官更大,而赵长城的官,似乎比县长还要大。
可是赵长城的官有多大,是个什么部门,主任又是个多大的官,她就不清楚了。
她都弄不清楚,其它工人就更不清楚,但他们看出来了,赵长城镇住了县委书记和县长!
“思思,你不是说,他是你老板吗?怎么是个当大官的啊?”柳母轻声问。
柳思娟道:“我也不知道啊,妈,赵长城说过,他会帮我们的。”
柳青道:“大官好啊!有大官帮我们说话,我们的事情就有搞头了,姐,姐夫是当什么官的?你还瞒着我们呢,真是的,我们可虽一家人,你嫁了个当大官的,我们也应该跟着享福才是啊。”
柳思娟道:“别瞎说,我真不是他女朋友!”
柳青笑道:“我懂了,你们还在初级恋爱阶段?还没有进到实质的爱情中去。”
柳思娟翻了个白眼,不理睬他了。
赵长城对高锦龙道:“高县长,我请问你,你们搞乡企改制的目的是为什么?”
高锦龙道:“当然是为了经济发展啊!”
赵长城道:“可你们的做法,却是在杀鸡取卵!是在加速乡镇企业的灭亡!”
高锦龙听了,心里老大不悦,心想你虽然是一个副厅级干部但你现在是纪委系统的,你管那么多的闲事做什么啊?
我们青山县怎么改制,关你什么事情?
我们又没贪没腐,你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我尊重你,是因为你的行政级别,你真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呢?
听说在林川时,乡企改制都是改制小组在做事,你这个领导还不是签签字当甩手掌柜?你又能比我们高明多少?
说不定我们搞出来的企业,比林川那边更成功呢?
想到此,他口气便有些生硬地道:“赵主任,具体怎么做,是我们青山班子的事情,谁敢保证,我们的方法,就不比林川的更成功?”
赵长城的双眉猛的一皱,沉声道:“这件事情,没被我撞上,也就罢了,既然落在我手里,我就非管不可!这么多工人的利益,容不得你们拿来做试验田!”
高锦龙道:“赵主任,你当初在林川,何尝不是拿林川做试验田?只不过你运气好,试验成功了,马上就飞黄腾达了。而我们青山县,却还在试验当中!你怎么敢说我们就不会成功呢?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赵长城气急反笑,说道:“你把经营得好好的工厂停下来,叫职工们歇业在家,又不发工资给他们,还要他们拿出一万块钱出来参股,这不是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去吗?”
高锦龙道:“赵主任,你也是搞过改制的,相信你也清楚一件事情,国企之所以不赚钱,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负担太重,冗余人员太多,产出还不够开支。现在·我用这个手段,可以有效的解决掉这个问题,一万块钱不是小数目,这一点我也清楚,但是我就是要通过这个手段,把那些不再适合在企业待下去的工人给裁剪掉,马坡镇只是我们拿来做试验的一个试点·一旦成功,我们还会在其它镇和县里的企业进行改制!”
赵长城道:“那如果每个人都能交上一万块钱呢?甚至更多的人来交这个钱呢?厂里的富余人员岂不是更多了?”
高锦龙道:“交来的钱多了,我们可以扩大规模,增加产能,那样就能安排更多的人就业啊,这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赵长城道:“职工投进一万块钱,这笔钱算什么?算不算股金?”
高锦龙道:“不算,只能算是交纳的建设费用。现在上个学,不都流行收建设费用吗?我这也不算是创举吧?”
赵长城嘿嘿冷笑·说道:“这一切,你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当然的执行。你有没有问过这些工人朋友,他们答不答应?诸位,刚才高县长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你们能答应这样的改制吗?”
“不能!”整齐划一的答应声。
高锦龙耸耸肩膀,说道:“我是为政府做事,我当然要站在政府的立场上来处理事情。”
赵长城道:“官情如火,民心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当官的,若不能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那你觉得你当官的意义是什?”
高锦龙被赵长城当众训斥·脸皮有些挂不住·冷声说道:“赵主任,我不贪不腐·你管不到我头上来!”
赵长城道:“高县长,你可否听说过一句话,不作为,也是一种犯罪!而胡作乱为,则是罪上加罪!”
“你!”高锦龙生气了,浑身微微发颤,若不是碍着赵长城的身分地位,估计早就扑上去掐架了。
蒋斐见两人谈崩了,仲手压了压,说道:“哎,锦龙同志,莫生气嘛!赵主任是林川走出去的大干部,人家经济丰富,我们应该虚心学习才对嘛!赵主任,这天也不早了,我们找个茶楼,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样?”
赵长城摆手道:“不必了,蒋斐同志,你们青山县的企业改制,我会一直盯着。你是一把手,要负起主要责任来,把这个事情盯紧了,绝不能损害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一旦有此类事情发生,我会责成南方省纪委,对你们青山县委进行调查,一个官员,并不是不贪不腐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在其位谋其政,明知是错的,还要一意孤行,违规操作,给国家和人民带来损失,这也是一种违纪行为!”
蒋斐点头道:“赵主任教育得对,我受教了,请放心,关心马坡镇的企业改制,我人召开常委会重新讨论,在新的方案拿出来之前,所有停工的厂子,全部恢复生产!赵主任,我这个处理意见怎么样?”
赵长城道:“暂时来说,也只能这样吧!蒋书记请你当众向工人们宣布吧!”
蒋斐清清嗓子,用响亮的声音大喊道:“工人同志们,大家好,你们辛苦了!我是青山县委书记蒋斐。大晚上的,还要劳累大家到这里来受苦,我作为县委书记,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愧对大家。在这里,我向大家承诺两点,第一点,所有的工厂明天继续恢复生产,大家可以照常上班了!第二,新的方案我们会尽快讨论,也会尽量征求大家的意见,在新方案出台之前,大家都可以安心的上班,县里不会再强制将工厂停产。”
“好!”工人们鼓起掌来。
蒋斐脸上洋溢起满足的笑容。
高锦龙怵然心惊,心想蒋斐真阴险啊!把黑锅让我一个人担了,他却跑出来做好人!既赢得了赵长城的好感,又得到了工人们的拥戴。反观自己,既得罪了中央来的赵长城,又被工人们视为刽子手!
赵长城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配合蒋斐的演出,因为自己也需要蒋斐的配合。
权力争夺就是这样,往往在不经意间,对手已经将锋利的刀子进了你的兄膛。高锦龙被看似柔弱实则足智多谋的蒋斐摆了一道。
赵长城甚至怀疑,蒋斐早就看出高锦龙乡企改制方式中的漏洞,只是他故意不提出来,就是为了看高锦龙栽倒在这上面的一天!书记和县长,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般都是不和睦的。权力的争夺,总会让彼此间的猜忌和手段层出不穷。
不管怎么说,事情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工人们没有白来,终于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工厂继续开工了!
回去时,柳母和柳青坐上赵长城的小车,一起回家。
柳青笑道:“姐夫,你真棒,三言两语,就把那个县长训得哑口无言呢!你太厉害了!简直是我的偶像呢!姐夫,你当的是什么官啊?怎么说话那么好使?今天要不是你在场,我们这帮人根本就讨不回一个说话,更别说让厂子重新开工了。”
听着柳青一口一个姐夫的乱叫,赵长城又是莞尔又是无奈,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的柳思娟,嘿嘿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柳思娟警告过弟好几次了,他柳青总是不改口,她也没有办法了,见赵长城并没有反驳,心里涌上一丝甜蜜,同时又闪现出几许失落。
回到柳家,只见柳家灯火通明,很多邻居都挤在柳家。
柳母似乎有不详的预感,急忙奔跑进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躺在窗上的老伴,却发现发伴睁大着双眼,带着不舍与依恋,还有几许盼望,盯着门口,但整个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五姑笑道:“老大姐,对不起啊!我也没有想到,大哥说没就没了!”
“这怎么回事?”柳母牙关打颤,身子摇摇晃晃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大哥醒来后,问我你们都上哪去了,我就说你们都到县城里去了。大哥问,你们去县城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情啊,就告诉了他,说你和小青都失业了,正同大伙上县城里理论去呢,在县城又被人给打了,所以思思也去了·”五姑虽然说得没条没理,但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赵长城轻轻一叹,命啊!
柳青急得顿足:“五姑,你傻的啊,我爸有心脏病,你还敢说这么恐怖的事情来吓他,这不是谋杀吗?”
五姑抹着眼睛道:“小青,我也不知道会发现这件事情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你们都跟柳大哥说过了的呢!怪我。”
“怪我!怪我啊!”柳思娟忽然失控,哭倒在父亲身上,哽咽不成声:“爸,你醒醒啊!怪我没有跟五姑说清楚啊!怪我不该离开你啊,爸,你醒醒啊!赵长城明天还要带你到京城去做手术呢!”
柳母摇摆了一阵子,忽然跌倒在地上,柳青哭着扶起母亲。
房厕里一时间哭声震天。
亲人的离去,带走的是自己的不舍,带不走的,是骨肉至亲的牵挂!
赵长城跪下来,对柳父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扶起柳思娟,安慰她道:“你妈妈方寸已乱,你和柳青两个人,不能再乱了,快去请叔伯兄弟们前来,主持伯父的大事要紧。”
柳思娟扑进赵长城怀里,紧紧搂住赵长城,哭得更凶了:“赵长城,你说过,只要做完第二次手术,我爸就会好的!他就会好的!”
赵长城原本只有两天假期,因为碰上柳思娟家当大事,只得多请了几天假,陪柳思娟送父出殡。
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殡葬,在国人心目中,可算得上是头等大事。花费的金钱最多,消耗的精力最多,惊动的亲朋好友也最多。
柳家原本就不富有,多亏柳思娟这一年来加盟了思艺传媒,赚了一点钱回来,但用来给父亲看病,家里开销,也所剩无几。
赵长城开车到县里银行,取了十万块钱出来,交给柳母。
柳母固辞不受。
赵长城说道:“伯母,这笔钱,你先拿着,把伯父的事情办了,算我借给思思的。”
柳母道:“赵长城,多亏有你在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好了。”
赵长城道:“我跟思思是朋友,不用说这些话。”
有钱好办事,一家当大事,附近的亲朋友邻都会前来帮忙。白纸黑字的哀联,贴满了房间门梁。
一身素衣的柳思娟,白布披头,草绳系腰,含怨带泪,更显得楚楚可怜。女要俏,三分孝。柳思娟这一身打扮,把个赵长城看得呆了,若不是因为在大孝期间,他真想戏一下这个如花似玉的娇俏女。
三日祭满,这天是抬棺上山的日子。
往日冷清的马坡镇,这一天忽然格外的热闹起来,街道两边的门面和住房,都在临街的地方摆放了一挂或长或短的鞭炮,一个吸着香烟的男人,倚在门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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