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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看向张德茂,明亮的桃花眼浮上雾气,口气中明显地有了一丝悲伤,他缓声道:“德茂叔,莫非是你引教主到这里来杀我的吗。
张德茂低下了头,虽满眼悲戚,面有不忍,却再不发一言。
唯宋明磊却哈哈一笑,戾声道:“你这个死人该当是谢谢德茂叔才对,他总算没让姑姑来,到时你只怕会生不如死了。”
兰生面容惨淡,却看向我凄然道:“阳儿,你可苦要为难一个妇道人家呢。”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袖中银光刚一闪,宋明磊微侧身躲过一枚钢钉,我便乘着这个机会,从宋明磊的脚下挣了开来,这时空中降下数个黑影,正同其中一人照了个正面,不想正是那个阴郁的赵孟林,他对我笑呵呵地,长指微弹,便有一团白雾在暗漆漆的夜空漾了开去,我奋力一侧脸,可是右眼却避不开,立时一片剧痛。
“木槿!”我听到兰生一声大叫,看到最后的景象是那个赵孟林含笑地在空中截住了兰生,那眼神像是看着一种新鲜的猎物,宋明磊则阴郁着俊脸打了个响指,旁边的暗人立时向兰生甩出十丈过分鲜艳的软红,隔开了我们。
然后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耳旁一片混乱的打斗声,兰声厉声道:“快跑。”
我知道要跑,可我往哪里跑?
我挥舞着酬情,小忠在汪汪叫着,我本能地向小忠跑去。
“向前跑,不要回……。”他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惨呼中。
“兰生!”我厉声呼喊着,兰生再没回答。
后面脚步声紧紧跟上,我在黑暗跌跌撞撞,施轻功飞了一段,腰上可能撞到树枝什么的,被反弹了一下,我感到我同一样暖暖地物件一起摔在地上,所幸我的轻功本也不高,所以摔得也不怎么痛,可我再也逃不动了。
我本能地往前冲去,然后一头撞到那样东西,这回我感到了一团强烈的酒气冲了过来,看到我大衹是撞到了躺在树枝上过夜的人。
“唔?”有人闷闷地问道,可能是喝醉酒了,
我摸到他腰间的一片冰冷,他带着兵器。
“求大爷救命,求大爷救命,有坏人在追我,”我紧紧抓住他的腿,生怕他放开我。
“唔?腾格里在上,那里来的恶鬼,”那人一把抓起我,然后立刻放开,低呼了一声,可能是被我的蜈蚣脸吓了一跳,满含恐怖地说道:“快滚开。”
那个声音其实同我挺像的,都像是雄鸭子在烟熏火燎里呛了三天,发不出声音偏又硬憋出来的那种感觉。
“求大爷救我,后面有人要抓我。”我苦求。
他却在那里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我就走。
我复又扑上去,死死抓住,泪水也急地流了出来,“他们欺侮我是个瞎子,不然我一定能逃得掉,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我,不然他们再不会让我见到我的相公了。”
就在我说到我是个瞎子时,那人似乎不再挣扎,而宋明磊的沉木香气也传了过来。
“咦!四妹和小时候一样,”宋明磊的声音又远远地传来,“无论在何处,总能找到救兵呢。”
一阵兵器相撞之声,再然后,我被人提起飞向空中。
“四妹。”宋明磊在地面上对我大叫着。
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做空中飞人了,这一下做得我是又惊又怕,哇哇大叫中,有个极难听的声音不耐道:“别吵。”
我立刻闭了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我放了下来,我跌坐在地上,摸到一手湿润的草皮和泥土。
我摸着一块石头便纂在手里,坐得远一些,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不要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那人冷冷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向他道着谢,却不也多说半句,怕他问我的来历,好在他也只是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人的视线一直锁在我的方向,而我笼在袖中的手也没有放开那块石头,那石头倒渐渐温热了。
过了一会儿,眼中似有液体流出,我拿着袖子微擦,遇到痛处,疼得撕心裂肺的,恨不能放声大叫,又怕引来敌兵,只得紧咬牙关。
那人的声音忽然飘来:“你的眼睛还好。”
“还好。”我支吾着,其实痛得要命。
我琢磨着大致的背对着他的方向,微转身间,一脚踩到一趟水,我支起耳朵,确有极细的流水潺潺,我俯下身摸索着,还真是一汪流速极缓的浅溪。
我大喜过望,俯身轻轻放下那块石头,双手掬了点水,咕咕嘟嘟喝个饱,然后想起正好可以用这浅溪水稍微微清洗我那两只可怜的眼睛。
我手边没有帕子,于是我用袖子沾了点水,往脸上擦去,一时力量没掌握,疼得我满天都是小星星,然后腿一软,就往水里跌去,好在有人光速过来扶住了我,我却吓得要摸我那块宝贝石头,唉?哪去了。
“我这里有一方丝巾,”还是我那可怕声音的恩公,“你且拿去用。”
他往我一手里塞进了一方柔软,另一手里又塞了块石头,好像正是我那块宝贝石头,因为还带着体温,然后他的气息又离开了我。
我惊魂未定,两只手中触感皆然相反,半是温软,半是冷硬,仿佛我此时百般感慨,一边万分感激,别一边却又满心惭愧,他将我那块宝贝石头还我,似有点嘲弄我对他的提防和曲解,其实他对我毫无恶意,依他盖世武功,若有心害我,我又焉有活路。
那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确实不错,我喉头微哽:“多谢。”
那人没有出声,我就弯着腰,用那丝帕,沾着水往眼睛上轻拭,力道掌握不准,时不时捂了眼睛停在那里。
“还是我来。”那人又忽地过来,声音有着极大的不耐,似是忍了许久,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而不容反对的意味,他猛地将我抱起,将我放到溪边一块大石上,然后抓过我手中的娟子,细细为我敷来。
我知道他是好意,可是这人怎么这么不客气啊。
夜凉如水,晚风带来栀子花的香气,挟带着湿润的青草芬芳,一片静谧。
他轻抬我的脸的手明明这样大,掌中似有长年练武的老茧,好像一巴掌就能把我捏碎似的,可是下手却如此之轻。
“眼睛是最宝贵的东西,”他静静地说道,微带着酒意的呼息喷在我的脸上,醇厚甜美,混合着西域人特有的淡淡的奶香味,“我小时候眼睛也不大好,什么也瞧不真切,受够了看不见的苦,瞧你年纪轻轻的,如何把自己的眼睛自己糟蹋成这样?。”
“摔着了。”我怯嚅道,真是摔着了。
“你爬得太高了。”他淡淡嘲讽一句。
这是一场极富哲理的对话。
我嘿嘿苦笑了一下,不再作答,他也不再问我。
过了一会,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我感到我的眼睛上被洒了两洒,立时双目上一片清爽,痛感消了一半。
“这原是玫瑰清露,因我少时也同你一般,爱爬高,往往摔得视力不济……,”他又用那娟子轻轻缚了几下,调侃之意甚浓,“我家人便在里面加了些针对眼睛的清毒药物,你的右眼应该是没事的,左眼也许等消了肿会有神迹。”
“多谢您。”
“你一双紫瞳,也是西域人。”
“我算半个,我爹是中原人,我娘是打西域那过来的。”我感叹着我现在一下子也成外国人了,“听恩公的口音,是突厥人。”
他轻轻嗯了一下,便将娟子绞干了,塞到我手中,便又抱起我,送我到一处柔软,我一摸,竟是上好的皮草,而背后则是棵大树,栀子香气甚浓,想是棵上百年的栀子树了。
我心中一暖,背着树杆坐在皮毛上:“多谢。”
我放下了手中的那块石头,牵着娟子一角任夜风轻吹:“您将睡铺让给我了,请问您在何处休息呢?”
他没有回我,两人之间便一阵沉默,我不知他往那个方向坐去,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明天我的眼睛会好吗,万一我真的双目失明了呢?
不一会儿,我带着这些痛苦而没有答案的问题进入梦乡,我想我真得是累了,沉沉地睡着,连梦也没有,直到被可怕的惊叫声吵醒。
是那个恩公,他好像做了什么恶梦,他的声音本就同哭哑的乌鸦声,这一折腾更如恶魔的咆哮,他好像不停地在用突厥语说:“走开,走开,都走开,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我唤了两人声恩公,他却充耳未闻,我便起来,循着声音摸向他,用突厥语大声叫着:“恩公快醒来。”
没想到这一大叫,他啊地一声轰天惨叫,倒醒过来了,却把我吓趴下了,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嘶喊声,好像是生生从地狱里挣扎不脱而发出的绝望而痛苦的嘶吼。
我听到他大声地喘气,还在惘然而恐惧地叫着:“走开,走开。”
我心中胆寒,便爬将起来,又摸回我的皮草,尽量温和道:“不怕,不怕,您的恶梦醒了?”
忽地他又如光速一般冲过来,一把捏住我的双肩:“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
我开口要答,他却厉声道:“不,这世上没有鬼,即使有鬼,我武功盖世,手下铁骑千万,我将他们五马分尸,抽筋剥皮,最后再放到油锅里煎得连骨头碴也没有,连形都没有了,怎么可能害我,你说是么。”
他的口气猖狂恶毒,细细数着满清十大酷刑,却仍有一丝颤抖,他的指甲扣进我的肩头,在我上方神经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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