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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乐极生悲
楚宫独斗雷行空,正觉吃力,闻声高叫:“雷行空在此!”雷行空怒道:“楚宫,你想违背祖训,把铁盒的事泄与外人么?”楚宫冷笑说:“谁违背祖训,大家心里有数。”雷行空默不作声,拳上风雷越发响亮。
忽听云殊长笑一声,转眼已到近前,朗声说:“四位且慢动手,雷堡主何在?”外人在场,雷行空只得罢斗,冷冷说:“神鹰门与我雷公堡井水不犯河水,足下擅闯我堡,作何道理?”云殊笑道:“晚辈追踪三名对头,一路至此。据江湖朋友所见,有两人朝贵堡来了,晚辈怕他们躲在堡里,是以情急闯入。若有不当,还望见谅。”
雷行空听他说得客气,怒气稍平,他此时事急心乱,只盼早早打发来人,便说:“好罢,我瞧靳门主面子。雷震,你陪云公子四处搜寻,看看是否有人潜入。”雷震应了一声,转眼间,忽听雷行空一声怒喝:“好贼子?”柳莺莺忍不住从门缝边张望,只见雷震、云殊站立远处,楚宫手挥长剑,与雷行空一双拳头斗得正急。楚羽则如黄鹂钻云,直往假山蹿来。原来,兄妹俩趁雷行空说话分心,一齐动手,雷行空被楚宫刷刷数剑,堵在一边。楚羽趁机抢到假山前,正欲钻入,忽觉腰上一麻,“五枢”穴被点个正着。柳莺莺咯咯一笑,将楚羽抄入怀里,钻出斗室。梁萧也随后掠出。
两人突然现身,众人无不愕然。柳莺莺笑道:“雷堡主,楚先生,大伙儿打个商量,你们放我们出堡,我还你们儿媳妹子。”雷行空眼中喷出火来,冷笑道:“你做梦!”雷震面无人色,慌道:“爸爸,救人要紧。”柳莺莺笑道:“雷堡主别生气,刚才我在假山里面,找到一个很好玩儿的东西,你要不要瞧瞧?”雷行空心头咯噔一下,脸上血色尽失。楚宫眼珠一转,笑道:“姑娘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楚某倒想瞧瞧。”柳莺莺轻轻一笑,答非所问:“楚老大,你妹子一心帮你,不惜得罪夫家,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楚宫一怔,寻思铁盒固要讨回,但若不顾妹子死活,传出去坏了名声。他固然气闷,也只好咬牙冷笑。
柳莺莺又向雷震笑道:“少堡主,你呢?”雷震不假思索:“你千万别伤二娘,你说什么,我都依你!”柳莺莺寥寥数语,难住三大高手,得意万分,转眼向云殊望去。他背负长剑,立在远处,嘴角挂着冷笑,不由心想:“这人笑得讨厌,但却不知如何对付。哼,先不管他。”美目一转,笑嘻嘻地说:“雷少堡主知情识趣,待我出了坞堡,便把楚二娘还你,让她给你生两个大胖小子。”雷震、楚羽不知儿子已死,柳莺莺话中有话,闻言都是老脸一热。
柳莺莺对梁萧使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向堡外。云殊冷冷站在道边,直待二人走近,双目瞪圆,大喝一声:“小贼看掌!”呼地一掌,直奔梁萧肩头,这一掌全力而发,来势凌厉。梁萧不敢硬接,斜跨一步,落在一丈开外。
云殊瞧他步法,“咦”了一声,说道:“奇怪。”踏上一步,左掌前推,右掌后引。梁萧见他掌势,也露惊讶,皱眉道:“奇怪……”云殊身法转疾,一步抢来,一掌拍向他的面门。梁萧避过这掌,与云殊四目相对,同声叫道:“你从哪里学的?”
柳莺莺见他二人神态话语古怪,心中十分诧异。云殊寒着脸说:“三才归元掌是家师独创,天下再无别传。臭小子,你从哪儿偷学的?”梁萧冷冷道:“谁偷学了?大半是我自己想的。”他说的本是实话,云殊却觉荒诞刺耳,冷笑道:“小畜生鬼话连篇!自创武功?凭你也配。”刷刷两掌,劈向梁萧。
他掌法精奇,梁萧抵挡不住,复又展步后退。云殊存心瞧他底细,不使杀手,只是不即不离。顷刻间,二人一个进如疾风,一个退似闪电,兔起鹘落,衔尾乱转。众人见他两人步法如出一辙,均觉惊疑。
又转一圈,云殊瞧破虚实,冷笑一声,大喝:“小贼,谅你偷学,也没学全!”双足滴溜溜一转,身形拔起,一掌挥落。梁萧深谙拳理,瞧他来势,知道用的是“七七大衍步”,身子一缩,向后掠出。云殊掌风如刀,“刷”的一声,割下他一片衣袖。
柳莺莺见他忽遇险招,心惊肉跳,拔出一把匕首,抵着楚羽粉颈上,叫道:“雷大郎,你要不要她活命?”雷震惊道:“要的……哎呀,你手稳些,莫要乱动!”柳莺莺说:“好,你去帮梁萧!”雷震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但妻子性命要紧,无奈一步蹿上,双拳击往云殊。
云殊瞧他拳法刚猛,弃了梁萧,使出“两仪浑天功”,双掌抡圆,将雷震双拳圈入一转,雷震双拳撞个正着,痛得哇哇直叫。云殊少年意气,不待雷震变招,喝声“去”,右掌呼地推出,按中雷震肩头。这一掌虽沉,却留有余地,雷震知机退后,必能化解。但他宁折勿屈,站立不动,谁料云殊内劲奇特,经久不绝。众人只瞧雷震咬牙瞪眼,双足钉着地面,上身似被千钧之力压着,缓缓弯折下去。
人影一闪,雷行空抢上扶住雷震,冲着云殊冷笑:“好本事!”口气虽硬,心中却很纳闷:“神鹰门虚有其名,云万程名气不小,武功却差我一截。这人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厉害?”犹豫间,忽听楚宫冷笑说:“雷公堡的武功不过如此,哼,什么奔雷拳法,照我瞧来,叫做搔痒拳法才对。”雷行空大怒,两眼一翻,说道:“奔雷拳法自然比不上‘分香剑术’,只不过学剑的人大都胆小如鼠,遇上高人,就临阵而逃!”他这番话正是影射楚仙流遇上九如,不战而走。
楚仙流是天香山庄百年不遇的奇才,一把铁木剑压服过无数强仇大敌。后来遇上另一位大剑客,两人论剑一日,楚仙流输了半招,自号“天下第二剑”,封剑归隐,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渐渐低落。但族人对他奉若神明,不容他人羞辱。
楚宫被雷行空一激,反手拔剑,扬声道:“云公子,楚某不才,讨教高招。”云殊见这几个浑人敌友不分,争相与自己为难,心中大为恼怒,又不好失了礼数,只得拱手笑道:“天香神剑名不虚传,云某打心底佩服。那日楚老前辈仅凭剑意,便让区区一败涂地,至今不敢忘记。”
他以为楚宫得足了面子,自会退下。谁知楚宫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道:“那日折服你的是家叔,不是某家。”长剑一摆,刺向云殊。他的剑法以迅疾见长,这一剑猝然而发,令人不及转念。
云殊瞧楚宫剑来,摘下带鞘长剑,并不拔出,随手压上楚宫剑身。楚宫虎口一热,长剑几乎脱手,骇然之余,抽剑疾退,谁料剑鞘随之递进。两柄剑粘在一起,滴溜溜连兜了两个圈子。雷行空瞧得又惊又喜,笑道:“‘分香剑术’也不过如此,依我看,改作‘搅屎剑法’才对。”
楚宫面皮涨紫,后退两步,大喝一声,运剑上挑。不料云殊忽地收剑,楚宫剑上一轻,劲力落空,尽数传往剑身,呛啷啷一阵响,四尺长剑断成三截。
云殊将剑插回肩头,笑道:“楚庄主,承让承让!”楚宫手握断剑,面无血色。楚羽曾在天香山庄与云殊斗剑,见状心中骇然:“数月不见,这少年的剑法又精进了?”忽觉颈上一痛,匕首陷入肌肤,耳听柳莺莺叫道:“雷老头,雷震,楚老大,你们一起上,把这厮挡下。”那三人面面相觑,云殊不待众人出手,长啸一声,大鸟般扑向梁萧。梁萧转身让过,还了一掌。
两人各逞步法,浮光掠影般拆了数招。云殊斗得兴起,长啸声悠然不绝,步法越变越快。梁萧渐觉目不暇接,迭遇险招。柳莺莺眼见势危,嗔道:“三个蠢材,还不上去?”那三人大怒,迫于形势,只得围了上来。云殊眼见势急,忽然纵起,一掌向梁萧左侧袭来,梁萧转身右闪。不防云殊早已算中,忽使“大衍步”,半空中横掠丈许,抢到梁萧右侧,使招“三才归元”,双掌飘然拍到。
梁萧不料他在空中施展步法,当真神乎其神,只觉掌风扑面,气为之闭。不得已,也使一招“三才归元”,双掌迎上。
“夺”,两人四掌相抵。梁萧只觉暖流滚滚,汹涌而来,浑身气血翻腾,胸中烦恶不堪。雷震三人恰好抢到,云殊双掌间生出莫大黏劲,身形滴溜溜一转,拖得梁萧背朝众人,微微笑道:“谁来?”
柳莺莺见他出语从容,梁萧却是面红眼瞪,心知落了下风,忙道:“快退下。”雷行空等人乐得隔岸观火,当下退在一旁。云殊瞧着柳莺莺,笑道:“姑娘最好放了楚二娘!要么我这劲力一吐,小畜生可就没命!”?他嘴里谈笑,双掌暗暗催动“浩然正气”,内劲如潮来去,反复冲击梁萧周身经脉。梁萧想要抵挡,可暖流沛然莫匹,自身真气与它一碰,便如冰消雪融,冲得星落云散、七断八续。
柳莺莺见他面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全身汗水纵横,一旦流出,化成氤氲白气,不由俏脸发白,咬了咬下唇,朗声说:“好,你先放人!”云殊道:“奇怪,姑娘干吗不先放人?”柳莺莺怒道:“你放不放?若不放,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将匕首侧转过来,在楚羽颈上一抹,雷震吓得面如土色,双手乱摆:“不可,不可!”环眼一瞪,厉声道,“姓云的,叫你放人,你便放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云殊心中作恼:“这个蠢汉,我设计救你妻子,你倒来怪我?”也不理会雷震,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一刻不放人,大家便耗一刻,一天不放人,大家便耗一天,看谁耗得过谁?”柳莺莺瞧他不肯上当,枉自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梁萧如处蒸笼,火热难当,只觉每流出一滴汗水,体内真气也随之消逝一分。汗水化作蒸气,片时工夫,雾气好似一个大大的蚕茧,将他全身裹住。柳莺莺又气又痛,一咬牙,将匕首在楚羽脸上抹来抹去,恨声道:“你不放人,我在她脸上割一十八刀,把她变成丑八怪!”楚羽只觉匕首寒气森森,心中莫名惊惧,她生平珍爱容貌,容貌被毁,可说生不如死,心头一紧,流下泪来。雷震见她落泪,心中焦躁,却又不敢冒犯柳莺莺,唯有大骂云殊出气。
云殊听他骂得粗野,暗暗作恼,笑一声,扬声道:“也好,姑娘你划一刀,我便拆掉这小贼一根骨头,看他有几根骨头好拆?”柳莺莺见他不肯上当,登时气急败坏,要知眼前强敌环伺,若无人质,寸步难行。但若不放楚羽,梁萧必受折磨,一时百计无施,眼圈微微泛红。此时忽听远处呼声大作,转眼一瞧,东南角烈焰冲天,浓烟滚滚。雷行空父子不由脸色大变。
柳莺莺心知必是朱大成三人见自己久不回转,心急难耐,放起火来。火头不止一个,火借风势,格外猛烈。雷氏父子面露焦虑,眼前的事却也十分紧要,根本无法走开。云殊也知拖延下去,火势无法收拾,沉吟时许,笑道:“大家一同放人如何?”柳莺莺也无别法,只得点头应允。云殊撤了双掌,梁萧身子其软如绵,摇摇晃晃,站立不住。云殊将他左腕扣住,免其摔倒,笑道:“姑娘,请了。”柳莺莺无奈上前,左手挽住梁萧,右手扣住楚羽。云殊则伸出一手,拿住楚羽右腕,笑道:“放手吧。”两人同时放开一手,取回人质。
云殊将楚羽向右一拨,忽地哈哈大笑,左手成爪,闪电般拿出。柳莺莺匆忙向后一缩,云殊方要追击,忽觉背后风起,慌忙回掌抵挡。拳掌相交,劲风四溢,云殊定睛一瞧,来人竟是雷行空,不由怪道:“雷堡主,这是何故……”雷行空阴沉沉一言不发,又是两拳袭来。云殊又惊又怒,只好出手拆解。楚宫却知雷行空心思,纯阳铁盒既在柳莺莺手中,雷行空决不容她落入云殊之手,当下趁着两人纠缠不清,挥舞断剑,直扑柳莺莺。
雷行空岂容他得逞,撇开云殊,霍霍两拳将楚宫逼退。又见云殊斜刺里奔向柳莺莺,忙又横身阻拦。云殊无奈,只得回掌抵挡。楚宫心想这两人武功胜过自己,夺得铁盒,也难脱身,蓦地毒念大起。倏地纵起,看似扑向柳莺莺,半路上刷刷两剑,分刺雷、云二人。二人惊怒交迸,纷纷叫骂抵挡。
三人分分合合,战成一团,柳莺莺趁机扶着梁萧夺路狂奔。忽听身后叫喊,楚羽、雷震赶了上来。柳莺莺以一敌二,狼狈不堪,斗得数合,楚羽看出一个破绽,她恨极了柳莺莺,只欲杀之而后快,长剑一摆,斜刺过去。恰好云殊施展步法,脱出战团,见状吃了一惊,拔剑挥出,呛啷挑开楚羽的长剑。雷震见他出剑阻拦妻子,怒从心起,转身挥拳相向,一时夫妻二人双战云殊。柳莺莺趁机纵身钻入巷道。
两人奔出一程,梁萧缓过一口气,只觉浑身酸软,便说:“莺莺,让我歇一歇。”柳莺莺将他放开。梁萧意存丹田,吸一口气,凝聚内力,怎料这一运气,丹田空空如也。他当是疲惫之故,又提了几次气,丹田还是没有动静。柳莺莺怕对头赶来,不住回头张望,一转眼,忽见梁萧痴痴发怔,不由嗔道:“小色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梁萧身子一颤,似乎如梦初醒,迟疑道:“莺莺,奇怪,我运不起内力!”柳莺莺顿足道:“见你的大头鬼,现在你还有心骗人?”梁萧委屈道:“不骗人,我、我真的没有内力了!”
柳莺莺见他神色沮丧,不觉微微一怔,忽听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回头一瞧,云殊疾若星火,发足赶来,便叫:“小色鬼,待会儿再说。”将梁萧背在身上,放出“遁天爪”,扣住远处一道檐角,纵身上房。
云殊一顿足,蹿上屋脊,紧追不舍,此时雷行空、楚宫、雷震夫妇纷纷赶来。柳莺莺到底是女流,本力稍逊,又负了一人,不出百步,就已呼吸沉滞,香汗淋漓。梁萧眼见对手从四面兜截过来,心急如火,大叫:“莺莺,你先走吧,以后再来救我!”柳莺莺骂道:“胡说……”梁萧涩声说:“莺莺,我不能拖累你。”柳莺莺怒道:“说什么胡话,以前你不也背过我么,今天轮到我背你了……”说话间呼吸一乱,脚下更缓,众人逼得越发近了。
梁萧听得这话,眼角微微潮湿,抬眼遥望重楼叠舍,灵机一动,叫道:“莺莺,下房去。”柳莺莺方寸大乱,应声跳下房顶。只听梁萧低声说:“向左,至路口转右。”柳莺莺也不多问,依言奔走。
雷公堡房舍布局,合于八卦相生之理,本意困住外敌。梁萧内力虽失,见识依然高明,当下凝神细看,不断出声指点。柳莺莺依法而行,东绕西转,房顶诸人稍一懈怠,竟被远远抛开。
柳莺莺奔出一程,只听梁萧道:“向左。”柳莺莺折向左边,方才转过墙角,足下一顿,愣在当场。前方烈火熊熊,将一大片房屋烧得哔哔剥剥。热浪滚滚而来,梁萧虽谙阵法,眼前的大火却出乎意料,眼看二十丈外便是堡墙,前路却被烈火阻死。忽听两声长啸,回头一瞧,云殊与雷行空从房上飞泻而下,并肩跑了过来。
柳莺莺急奔一阵,双颊艳若桃花,仓促间,她抬眼四望。房屋与坞墙间竖着一杆大旗,高及数丈,上有方形旗斗。她心头一动,喝道:“小色鬼,抱紧些!”梁萧应声双手一紧,但觉柳莺莺娇躯温软如绵,虽在难中,也不由心中一荡。
柳莺莺手一挥,“遁天爪”挂住一角屋檐。她借力上房,再一挥手,“遁天爪”好似一条长蛇,在半空中逶迤游走,眼看细索放尽,“喀嚓”一声,恰好挂上旗斗。她心头一喜,望着烈火,两眼放光,忽听得身后风响,口中咯咯一笑,抓着钢索飞纵而下。
云殊一步赶到,飞抓梁萧背脊,“嗤”,只扯下梁萧半幅袍子。眼瞧着柳、梁二人势如一阵疾风,冲开腾腾烈焰,落在对面堡墙。
柳莺莺落上墙头,心子突突乱跳,乍觉衣衫须发均已着火,急忙放下梁萧,挥掌拍打。她的“冰河玄功”为阴寒之气,掌风所及,烈火顿灭。掉头望去,云殊与雷行空隔着一片火海,翘首立在房檐,瞪眼摊手,神色懊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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