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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
眼睁睁看魏景胸腹中了一箭, 正正伤及要害,只是此刻的箭雨,仍未曾停下。
韩熙立即将藤盾一推,直接就冲了出来,在主子坠地那一瞬及时赶到,他来不及做什么, 只能一扑一转身, 以身躯为盾, 将主子牢牢护住。
韩熙肩臂立即中了两箭, 好在张雍陈琦后脚已经赶到, 二人夺了一个盾牌故而慢一拍。
有盾牌顶着,几人忙一把扶起魏景:“主公?主公!”
一切变化不过发生在一息间,魏景并未昏阙, 他唇畔溢出一丝血丝, 强提一口气挣扎站起。
战场上, 高贲齐田一死, 敌阵中军瞬间大乱, 箭阵已经溃了, 慌乱迅速蔓延往外。
外有如狼似虎足一倍的益州军,内主帅监军战死群龙无首, 即便是曾经所向披靡的北军,这一刻士气也被压抑到最低点。
兵败如山倒,崩溃就在一瞬间。
益州兵重重围困的喊杀声中,在即将面临死亡的那一刻, 不少人面露绝望。
魏景感觉体力在飞速流逝,他渐难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在这当口他勉强提起最后一口气。
“解下兵刃,降者不杀!反之,一律杀无赦!”
男声端凝而沉稳,一句一句,清晰顺风送出远远。
顿了半息,“啪”地一声长矛落地声响,一敌卒在大刀落在头颈之前,扔下兵器,抱头蹲下。
眼前卡顿仿佛被打开了开关,“哐当”“哐当”接连不断,不过数息时间,兵刃掷了一地,自中军往外已降了一大片。
不少人犹豫了一下,也慢慢放下手里的长矛刀刃。海潮一般,往外扩散。
大局已定。
魏景那口气也撑到了极致,短短一句话后他呼吸急速,鲜血濡湿内衫,浸透铠甲,沿着下摆“滴滴答答”往下,已渲染了脚下一小片黄土。
他眼前发黑,有些站不住了:“张雍,范亚,你二人立即按原定计划,率兵奔袭南陵武陵二郡,……”
魏景声音越来越来轻,韩熙等人心急如焚,一边催促医者,张雍虎目含泪,和范亚跪下:“标下领命!”
“……韩,韩熙陈琦,此处交予你二人,务,务必迅速收编降兵,重防各处关隘……”
魏景最后想说,他没大事,不许告知夫人,让她白白担忧。
但这话还没出口,他一口气泄了,陡然昏阙。
“主公!”
“主公,主公!”
现场瞬间大乱,韩熙颤抖着手,赶紧去探魏景颈脉和呼吸。
还好,虽微弱急促,但还是有的。
“军医!”
“军医死哪去了!”
“快,快啊!”
陈琦和韩熙直接把魏景一架,几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他急速往回奔。
刚奔了一小段,就遇上急赶而来的颜明等人了。
颜明是被小将梁丹横架在马上疾奔而来的,颠得他七荤八素,本要破口大骂,但一见魏景这情形,他心下一凛忙闭上嘴巴,几步就冲了上来。
一试呼吸脉搏,又伸手一探,魏景中箭在上腹部偏左的位置,精铁短箭深深扎入,但好歹没彻底穿透。
颜明呼了一口气:“再上两寸,他就不用治了。”
“那现在呢颜大夫?”
短短一瞬,韩熙等人手心都冒了汗,也不嫌弃颜明说话难听,忙不迭追问:“那现在怎么样了?”
“快取金针来!”
颜明神色肃然,声音很急促,命强硬撕开魏景铠甲:“我无十足把握。”
就算不是必死,但这等重伤,就算华佗在世,也不敢断言说一定能把人救活。
“五五之数。”
颜明撩起眼皮子,瞥了眼魏景紧闭的双目,想起初见时对方重伤带毒那虚弱模样,没多久又活蹦乱跳了,心里倒又给他添了一成。
这人倒够坚韧的,六成吧。
颜明心里想着,手上却一点不慢,魏景铠甲立即被设法小心撕开,梁丹忙忙解下身上背的药箱,取出金针。
颜明屏气凝神,连连给魏景扎了十数针,又取了两粒药丸,一颗褐黑,一颗赤红,黑的让魏景硬咽下去,红的压在舌下。
救治来得很及时,但难关还在后面,颜明站起:“赶紧抬回去,尽快拔箭!”
张雍等人不敢再问,都是武将谁不知道这种伤凶多吉少,颜明能说有五成把握,已是医术精湛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魏景迅速被抬回己方大营。
拔箭是第一个大难关。
该庆幸的是时间太紧,这批短箭是最简单的样式,来不及铸倒勾,也来不及淬毒,否则恐怕连颜明也该束手无策。
皮肉微微割开,猛地一抽,深嵌短箭被抽离,魏景闷哼一声,鲜血喷得颜明一头一脸,如泉般从伤口喷涌而出。
颜明顾不上抹,迅速用干净厚帕按压伤口,又进行止血急救。
鲜血一度有止不住的势头,险之又险,好在最后关头还是堪堪止住了。
麻布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整个营房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折腾至夜间,颜明脸色发青:“熬过前头这几日,才算真熬过去。”
第一关过去了,后面还有第二关,困难程度并不比刚才容易。
季桓仔细看了看魏景,后者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如丝。
他神色凝重,抹了抹脸上已干涸的血迹,退出营帐,再次命人飞马回汉中,务必尽快将夫人请来。
刚才拔箭,剧痛让魏景清醒一瞬,他勉强睁了睁眼,嘴动了动,几不可闻喃喃一句“勿告知夫人”,就再度昏阙过去。
然实际上,这等大事季桓并不敢瞒,在魏景尚未被抬回营帐那会,他就使人飞奔回汉中报讯了。
颜明也立即否决了魏景这话,与时下的医者相比,他对于医毒二术有着很多个人的见解,其中就包括类似患者意志力方面的。
尤其他本人也重伤过一回,切身体会后有了更深的领悟。他说,务必要把邵箐叫来,越快越好。
夏日夜间的虫鸣鸟叫让人烦躁,季桓眉心深锁,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大大帐。
他不信神佛,但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
祈求主公有惊无险。
祈求夫人尽快赶至,好歹助主公一臂之力。
……
邵箐接讯的时候,她正在看魏景给她写的信。
开战两个多月,他除非正交战当中,否则一天至少一封信,有时两封,不管多忙,只有有一点闲暇,就急不迫待给她写一封信。
他从来都不说自己忙,但邵箐还是知道,因为他的笔迹有时会有些许变化,略略潦草,信也明显短一大截。
好在,近段时间短信都没接到过了。他告诉她,他已有破敌之策,想来大破敌军应不远矣,顺利的话,还能一举取下荆州二郡。
邵箐一开始是很担忧的,思念,惴惴不安,随着这一封封的信,局势终于明朗,胜利在望,她一颗心放下大半,开始数着日子盼他回归。
他说要回来接她的。
上回失了信,他耿耿于怀,在信上强调了好几次,还说取下荆州二郡后,要携她去看浔阳峡流。
旅游么?
那当然是很好很好的。
匣子里一攒了厚厚一沓的信,满溢快要装不下了,邵箐一封封拆开重新又看了一遍。
最后拿起那封他说带她去旅游的那封,摩挲着信纸,端详着熟悉的笔迹,她微微一笑。
云鬓花颜的年轻女子端坐妆台前,昏黄烛光投在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大铜镜,映在她眉眼间,一片柔和。
静谧,柔美。
但这一切,很快就被一阵军靴落地的沉重脚步声打破了。
脚步声很急,甚至是急速奔跑的,桐川大营距汤谷道将近六百里路,小将梁丹跑死了两匹膘马,硬是用了一昼夜的时间生生赶到。
他一身染血战甲,“砰”一声跪于阶下,仰面一脸急切双目发红:““禀夫人,主公胸腹中箭,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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