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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川道:“所以他才有趣。此人的言行做得恰到好处,可以正好让我们自己推测出他的身份。老臣甚至觉得,他能被我抓到,都是故意的。”
何其殊神色微动,但仍然有礼:“先生也觉得本王被骗了?”
楚怀川摇头:“凭老臣的认知,他的武功的确出自大夜皇族亲卫一脉。即便大夜已经灭国,那种绝密武功也不至于随意外传。而且,看他的武功境界,显然是被正宗传授出来的。那个传他武功的人,很可能就是花倾夜。”
何其殊和寒冰都茫然了。
“花倾夜训练出来的人,果然十分厉害啊。”楚怀川由衷感叹,“您看,他想逃便逃掉了。倘若如他所说,他们的队伍个个都比他强……庄王,这种人若是与我们为敌,该有多棘手!”
何其殊心中发冷,而楚怀川面上的笑容却依然和煦。
“还好,还好。”楚怀川露出放心的表情,“他们暂时还不是我们的敌人。”
“先生此话怎讲?”何其殊迫不及待地问。
“因为他们最想杀的,正是花倾夜啊。”楚怀川至此才流露出一丝忧色,喃喃自语,“话说,我须早些将心儿带回身边才好。”
何其殊震惊了半晌方问:“那他们为何不直接动手?”
楚怀川道:“且不论他们有没有那种实力。至少,弑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借您之手,岂不更好?”
“这……难以置信!”何其殊道。
楚怀川道:“据说,天赐公主是在亡国之日加冕为皇。庄王有没有想象过她当时的心情?”
“被亲族放逐了六十五年,重回故地却已是国破家亡。那时的她,定有无数不甘。”何其殊尽力想象花倾夜的心境。
楚怀川道:“花倾夜必定有过强烈的复国愿望。能在那种十面受敌的情况下拯救出一支残兵不得不说十分了不起。他们藏在不为人知的深谷,忍辱偷生。可以想见花倾夜倾注了怎样的心血,才将这些人培养成以一当百的顶尖高手。”
何其殊冷哼:“她自然不会白白培养。”
楚怀川沉吟了一下,终于道:“也许,她后来改变了想法。”
何其殊有些惊异:“先生莫不是听信了伊心慈的进言?”
楚怀川无比坦然:“老臣亲自养大的孩子,怎会不信任?她既然说花倾夜无心争夺天下,则必定是花倾夜给了她这样的感觉。至于花倾夜那边……其实我很早就曾猜测,那个独步天下的第十一代江湖笔,应是一位十分仁慈的女子罢?只没想到会是天赐公主。所以,这件事,当有六成的可信度。而剩下的四成,便需要以天机兵来佐证了。”
“您是说,天机谷的内部发生了分裂?”何其殊难以置信地问,倘真如此,可是对何氏皇族的大好消息。
楚怀川道:“天机兵多是大夜王朝的名门旺族,他们背负了太多仇恨和屈辱,这么多年也饱尝艰辛,他们怎会个个像花倾夜这般慈悲旷达?定有许多人渴望复仇、渴望荣耀。倘若他们的主人不允,这支疯狂的悍兵必定要铲除旧主,推举新领袖。而臣下的反叛之心一旦显露,花倾夜自然不能再用他们。”
何其殊终于明白了楚怀川先前传信给萧姚的用意:“那个俘虏想借我们这把刀杀主,殊不知江湖笔这种人物,我们也不是想动便撼动得了的。”
寒冰脱口道:“东王够狂,由她掌刀再巧妙不过。楚老先生深谋,寒冰佩服。”
楚怀川苦笑道:“老夫平生用这双手救了许多人,也杀过许多人。各种阳谋阴谋、权术诡术皆使了不少。”说到这,他矍铄的目光直视何其殊,“惟愿、老臣拼尽一生所保的,是个有利苍生的明君。”
何其殊神采飞扬,朗声笑道:“那是自然。我皇兄必是史上最好的皇帝!”
寒冰干笑着附和。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传报。
“启禀庄王,东王发来一封请帖。”
何其殊接过帖子,展开只见一句话:一线春峡,速来。
这哪里是请帖,此乃命令!
何其殊眉头紧蹙:“东王又想干什么?”
楚怀川却通透极了:“必是知晓了我们的阴谋,想要她腹背受敌,索性主动宣战了。”
寒冰面容扭曲,他从没见过如此坦然称呼己方的谋略为“阴谋”的人。
何其殊道:“这个女人委实性急,我看她不该叫萧姚,叫嚣张才对。”
萧姚的嚣张果然不负众望。
时值黄昏。金黄的日光照不亮一线春峡乌黑的焦土。
萧姚独自立在一处孤兀的石峰上,黛色衣裙随风飘扬,身后的夕阳给她镶了一圈金色的轮廓,使她显得既冷肃又寂寞。
何其殊屏退随驾的十名护卫,上前几步,朗声问道:“萧姚,你约我所为何事?”
萧姚未转头,漠声道:“楚怀川不来么?不把厉害的人物都带上,你可莫要后悔。”
“蒙东王挂念,老夫在。”洪钟一般的声音传来,楚怀川果然现身。
萧姚冷笑了一声,又道:“寒冰老贼躲在何处?叫他带上妻儿,或许能壮上几分胆。”
寒冰当真不打算面对萧姚的。然而人家既已指名道姓,寒冰也不好再缩头。途中,他便只恨何其殊为何巴巴地派人传话。待他带上妻儿抵达一线春峡时,西王罗布及其部下已然在列。但不见花倾夜一众的身影。
萧姚静静伫立,身姿飘逸如常,默默清点了人数,最后满意地挑了挑唇角。她抬手将眼罩拂下,刹那间金色眸光璀璨生辉,比夕阳更加夺目。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像所有第一次看到这双眸子的人一样,他们的心脏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震慑,顿生恐惧之感。
萧姚的目光依次扫过,玩味他们千变万化的神情,然后,悠然吐字,其声若冰:“你们哪个先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