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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哈欠敷衍道:“晓得了。”
唐邵平刚来了兴致,嗔道:“晓得什么!”扳过唐邵明的头颈,继续讲他的逐段跃进。
既然不必担心魏将军于此处发问,唐邵明便再没上心。他眼皮重得很,初时还能嗯嗯两声,不多久便没了声息。唐邵平讲到关键处,晃了他弟弟一回,要他好生留意。然唐邵明的胸膛带着他的手微微起伏,却没应声。听他呼吸均匀,原来早已睡着。
唐邵平还是想叫他记下这些条目再睡,是以又使劲摇了几下。唐邵明朦朦胧胧地唔了一声,翻过身,一条长腿毫不客气搭到他大哥腰上,又顺手往怀里一搂,便没了动静。
唐邵平蓦地叫他弟弟箍在怀里,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晓得是不是做梦拔河,他力气竟跟熊瞎子似的大了很多,唐邵平挣了挣,那手脚倒跟章鱼似的越扒越紧。
唐邵平无奈,抬眼正瞧见唐邵明万分餍足的睡脸,还跟吃了好东西似的吧嗒了两下嘴。唐邵平怔怔地看着他,倒是忆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
当年在长沙老宅,蝉鸣稀疏,他也曾哄着一身奶香的弟弟在藤榻上午睡。待稍大些,他逼着司机大清早把牙牙学语的弟弟一道送去学堂,塞在柜子里头等他下学,还为这事招了他父亲一顿暴打。
唐邵平回过神。光影昏暗的书房里头,没有奶香也没有蝉鸣,眼前只有一个已长得与他一般高大的兄弟。他叹口气,终究没舍得叫醒睡得正香的唐邵明。
唐邵平反手扯了扯薄被,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挤在不足三尺宽的小床上睡了。
第二日,唐邵平雷打不动地早早起床,顺道把赖着不起的唐邵明拖下地逼他温书。唐邵明困得哈欠连天,又违抗不得,连早饭都吃不安生。待到了军校,又有虎目生威的魏将军盯着,一刻不敢懈怠。
这痛苦不堪的日子撑了两天两夜,他大哥每晚把他拎去书房耳提面命,唐邵明已经给那些野炮山炮迫击炮搅得面色憔悴,神思恍惚。唐太太摸着儿子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不已,每每叫厨子给他整治一堆吃食带去进补,又无一例外便宜了大嘴吃四方的梅副官。
这位洋副官吃到后来已颇不好意思,但唐家的厨子着实厉害,做出来的点心色香味俱全且绝无重样,只要让他瞧着一眼,就魂牵梦萦地难以割舍。
终于,梅副官灵机一动想出个报答的法子,主动提出给这位同袍温书答疑解惑,也好偿还这些天欠下的馒头债。可惜他一口三脚猫的京片子还是夹杂不清,又不敢在魏将军眼皮底下公然抗命说家乡话,絮絮叨叨了半天,只教唐邵明的舌头也跟着他打了结。梅副官一看演杂了,不敢再给他添乱,又老老实实敲他的打字机去了,从角落里不时向拼命背书的唐邵明投去同情一瞥。
唐邵明盘算着,今日已是星期四,回去再熬两个通宵就该去税警总团报到了,所幸还有些时间。只是他做事向来求全,虽听唐邵平讲了不少炮兵、坦克的战术细节,可两本讲义还有大半未曾翻到,他总不得心安。
这日放工,唐邵明魂不守舍地夹着包往外头走,手里还攥着本《战车学》念念有词,却教魏将军堵个正着。
“中尉,有没有问题。”魏将军指了指他手中的讲义,和颜悦色地问道。
唐邵明看着他上司,张了张嘴,摇摇头。他不是没的疑问,实则头绪纷乱,不知从何处问起。
“是么?”魏将军鹰眼一扫,恢复了以往的严厉调子,道:“明日就要过去,你都背好了?”
唐邵明心虚地摇摇头。他觉得奇怪,明明是后日才去税警总团,为何魏将军说的是明日。
“中尉,你没有完成任务。”魏将军话里带了火气,“今晚不必回家了!”
唐邵明给长官数落一通,忍住了没出言辩解,只低头听着。他有些后悔,早知要通宵赶工,刚才那一袋子松糕就不该填进梅副官肚里去。
魏将军自顾自走到走廊门边下,停下脚,扭头对唐邵明道:“出来!”唐邵明不知他要做什么,唯诺地跟了出去。
孰料魏将军把门锁好,拿眼角瞥了唐邵明一眼,竟扔下一句:“跟我走!”
唐邵明跟着魏将军走到下头,楼外边早停了一辆擦得锃亮的老福特,后座的车窗用白布帘挡了。开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上尉。唐邵明这回上了道,快步过去给上司开了车门,也一并坐了进去。路上魏将军一言不发,那司机也从后视镜里头打量了他好几眼,气氛让唐邵明很是忐忑,不晓得魏将军要带他去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徐进弹幕射击:此乃步炮协同的一种掩护战术,利用炮火威力伴随着步兵攻击。炮弹保持在步兵攻击线前面的安全距离上逐步延伸射击,杀伤阻击步兵攻击的敌方部队。
2破甲弹:以聚能装药爆炸后形成的金属射流穿透装甲,亦称聚能装药破甲弹,是反坦克的主要弹种之一。1936年西班牙内战,德方首先使用此种武器。
3逐段跃进:协同战术中的一种步兵行进方法。
4松糕:南京传统小吃,酥松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