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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蓦然睁眼,唐劭明骇了一跳。
海德里希换了发型,一张长脸血色滋润,比早先看上去年轻不少。
“什么时候离开这鬼地方。”尖利如妇人的标志性嗓音坐实了唐劭明的猜测。
“把我教你的话背熟,再长几斤肉,就给你办精神残疾证明,看有没有办法去香港。”唐劭明云里雾里地听着自己说话,“这几天别出门,你这张脸是个麻烦,万一被差佬逮住查身份证,就不好办了。”
“麻烦?”这番话让海德里希发出瘆人的冷笑,一骨碌爬起来。“我为什么麻烦,你清楚。”
“不提这个吧。”唐劭明伸手推他,冷不防海德里希露出森森白牙,咯吱一声咬中他指骨。
唐劭明抖王八似的狂甩,海德里希终于松口,痛苦地捧住嘴。
唐劭明左手戴着枚老戒指,他跟芸芝结婚时的那一枚,沾着海德里希的口水。
“你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上将先生,六十年前你就该下地狱了,他们都在下面等着你,等你带着他们回家……”海德里希抬起空洞的眼,幽幽看着他,食指沾着血,表情比狞笑更令人毛骨悚然。
唐劭明生得人高马大,却有个难言之隐——没胆子看鬼片。是以他觉得自己吸进肚子里的空气都是凉的。
他意外收获了喘气的感觉,久违的空气灌入肺泡,无比舒坦。然而未及他欣喜,他这身体就抱着脑袋扑通一声栽个狗啃屎,眼前黑屏。
唐劭明淡定了。
物理定律和好奇心都是坑爹的玩意,仰仗它们不如求好运。
他不知道那圈养海德里希的彪悍男子到底是他,还是原装的死鬼唐二少,但这桩疑似未来景象的吊诡事貌似跟他去民国溜达一圈绝脱不了干系。不过海德里希那番没头没脑的剧透让他浮想联翩。
未及多想,他便听得有人在耳边嗡嗡聒噪,嘴里吸进的空气也带着股热烘烘的湿热怪味。
唐劭明耐心地等待着,又过了一会,眼前的景象果然变得清晰。
只见两个老军医努力钳着他下颌做施救状。
唐劭明立刻拒绝二人继续操劳的好意:“我活了,活了。”语气之平静吓了在场诸人一跳。
饶是魏将军百般威逼胁迫,俩军医琢磨半天仍没论证出病因,汗都下了,最后抽了唐劭明三管子血带回去继续研究。
魏将军不屑神鬼之说,但这些日子发生在小副官身上的事实在玄乎,他打心底觉得自己白日里刨根究底的纠问跟唐劭明古怪的假死不无干系,有几分愧疚。
然而他一开口,立刻变成威逼胁迫的语气,让唐劭明承认是近两个月懈怠操炼的懒病,理由是先前在南京操得壮健如牛,从未有过头疼脑热。
唐劭明张了张嘴,终于泄气道:“对,您说的是。”
“这两天安生点,别到处乱窜!”魏将军按住他的鸟窝头,聊以慰问。
二人各怀鬼胎,这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混过去了。
地上的蟑螂尸早被十几双鞋踏成浆糊,众人一片忙乱,顾不上清点这屋子跑进跑出的勤务兵是否少了个人。
正所谓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唐劭明从古德里安处搞到上等兵马克斯的出国调令,又顺便抠出一份数目可观的补贴,手头宽裕不少。
离开柏林那天早晨,下了点小雪。
海德里希的副官诺曼最近被老油条瑙约克斯和音乐青年舒伦堡挤兑得透不过气,偶然见海夫人打扮得光鲜亮丽作势出门,立刻殷勤效劳。瑙约克斯和舒伦堡没跟他抢,不约而同远远躲着。
没车,没枪,没制服,诺曼挎着一篮腌好的肉肠,在冷风中缩着脖子,那感觉好似乌龟丢了壳,去哪都觉得不安。他快步跟着丽娜,习惯性筛选着行人中的不安定分子。
“到了。”
柏林老火车站,砖石斑驳,人头熙攘。雪水冰凌顺着顶棚破漏处掉到旅人头脸、衣衫里,人们不得不一面紧裹臃肿的冬衣,一面小心护着大小行李,以免被搡下月台。
“小心,太太。这里危险。”诺曼尽职地劝导。
“那你就在这等着我吧。”受到阻拦的丽娜立即对这个啰嗦的青年生出逆反情绪,扯过篮子,张望一番锁定了目标,推开碍事的诺曼就往潮水似的人堆里行进。
“太太!”诺曼反应迟了两秒,身手矫健的丽娜已经彻底淹没在人海中。
唐劭明挤在十几个国防军军官占据的小空间里,分辩着各种微妙的体味,与他们握手道别。先前为行事便利,蒋校长顺水推舟给了他公使馆副武官的虚职,不想临走却引来这么多人前来送行。古德里安、内林,专程从什切青赶来的曼施坦因,还有十几个头一次见面的国防军校官……早已超出他这个职务应该享受的规格。唐劭明了解他们的习性,如此大费周章地礼遇一个在军中资历尚浅的下级军官,一定是这群家伙早先尝到了甜头,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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