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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他到了岳府。
见到冯七,刘福禄便问:“亲家哪去了?”
冯七道:“在教堂,老了,不再瞎奔波了。”
刘福禄看到冯七真的是老了,从头上到胡须都没有一根是黑的了。他知道冯七说的是岳东家在教堂,老了,不再瞎奔波了。
刘福禄不想再往教堂去找岳琅逢了,在游风约这一带,遍地都是拳民,他怕节外生枝,他要亲自再到教堂去找亲家,那可是会遭到怀疑的。他将义和拳的消息告诉了冯七,他知道冯七是岳府最忠实可靠的家院了。
他告诉冯七:“岳东家被拳民立为二毛子了,能躲则躲吧。”
“二毛子是什么?躲啥?”冯七问。他这里也是在闹义和拳,他老了,没管他什么是义和拳,什么是红灯罩。
“义和拳、红灯罩就是专杀洋毛子二毛子的,躲躲不吃亏哩。”刘福禄道。
“东家也没有做啥坏事。那教堂的神父也是很让人待见的,尽做些善事。怎杀哩?”
“一句话说不明白,还是先躲躲为好吧。”刘福禄说罢就走了。他这是心里踏实了,不来这一遭,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刘福禄知道老百姓跟教堂扯在一起时的那个厉害。那年在天津看到的老百姓跟教堂的冲突就是你死我活的,那个场面是血腥风雨的,惨不忍睹的。
现在各地奋起的拳民都是冲着洋人来的,听说在京津一带拳民跟教堂的冲突还是你死我活的,好多教堂里的洋人惨死在拳民的手中。还有那些穿洋服的、戴洋帽的中国人,都难逃厄运。
刘福禄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教堂里的洋人还有那些假洋人被中国的老百姓恨之入骨,要说他们深居简出每日住在哪个阴森森的教堂里,只是倾听着每天的钟声,朗诵着心中的祷告。
他们不像倭寇横行,用炮轰用枪打,侵略我领土,强占我民女,无恶不作。这些倭寇洋毛子才是最最可恶的,才是最最应该杀之为快的。
刘福禄早听传说:“连日来,京津直隶等地所来拳民不下数万,多是乡愚务农之人,既无首之调遣,又无锋利器械,且是自备资斧,自带小米饭食,不图名,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仇杀洋人与奉教之人,并不伤害良民,甚是仗义。”
那些大地方都成这样了,这些小地方安有不乱之理?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如今的岳东家自小姐嫁到河口刘府后,就很少在岳府常住,好像岳东家已经将自己整个余生全部献给了那个教堂。
有一次冯七听到东家在念叨:“我的天父,你保佑了我昨日的平安,又赐予我今天的生命,我诚心感谢你,我愿把今天的思想、言行和灵魂的肉身全部献给你,为取悦你的圣心,补赎我的罪过。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你今天赏给我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的罪过,如同我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陷于诱惑,拯救我免于凶恶。”
冯七虽然听不大懂老爷其中的意思,但他理解老爷是在真正忏悔自己原来的过错,祈祷圣主对他的原谅。
冯七将刘福禄不顾个人安危来冯府通知他设法躲一躲,以防那些不明真相的拳民将他以二毛子办了的好意告诉他。
岳琅逢心领神会,他跟神父一样,天主的圣子是不会离开教堂的,他要跟天主同在,天上的慈父会降福在他们身上的。
他们的思想跟那些拳民的思想一样,那些拳民扬言有神灵保佑,有金钟罩刀枪不入之功。而教堂里的教徒神父,以为有神圣的天主保佑,他们是完美无缺的纯洁之身,更不怕那些恶魔伸出来的魔爪。
他岳琅逢跟教堂里的神父是知道义和拳在遍地设坛的,他们也知道这些拳民是仇视洋人的,是会来教堂捣乱的。而他们就是觉得有天主神灵的庇护和保佑。
教堂里没有大炮,只有火枪,拳民们早已想把这些洋毛子的教堂抄之而后快,只是碍于地方官府的保护,未能得逞,如今有义和拳撑腰,有刀枪不入之功,谁还怕官府那些杂役前来阻挠。
不等义和拳的“传帖”、“相约”到来,地方一些拳民便私自闯入安口一带的教堂,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掳,见东西就抢。
他们唱着义和拳坛会专门为拳民编造的歌谣:
玉皇大帝掌天庭,如来佛祖显灵通。
关羽周仓赵子龙,托塔天王二郎神。
念咒喝符升黄表,刀枪不入金刚身。
诸神出洞仙下山,驱除倭寇羊毛精。
平顺、黎城两县官府接报有拳匪私闯教堂闹事,便派出官兵前来护教,生怕上面归罪下来,承担不起。
区区县衙捕快那是遍地设坛集聚起来的拳民之对手,非当没有保护好教堂,反而激怒了拳民,造成教案。使拳民焚烧安口、秦家庄、盘马池等洋人教堂,在游风约三交口河打死传教士。
岳琅逢在安口教堂已是名副其实的教徒,是被义和拳列为“二毛子”的假洋人。
不料有拳民还趁机将岳琅逢在担任平顺县令时欺压百姓被贬家为民的罪状也罗列起来,使拳民“新帐老帐一块算”,就在一夜间闯进了岳府,将岳琅逢一家人连同家院冯七一块杀光,抢走所有粮食和银钱包裹,还点一把火将岳府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