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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很快觉得一碗粥大约不管饱。萧问水平时没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只有不喜欢的东西——云秋找来找去,又给他买了两屉帝王蟹黄包外送,一屉三十块,两屉带配送费和包装费,又上百了。
一顿外卖花掉云秋两百二,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七十块钱,而他下个月的工资已经被预支掉了。
云秋只是在心里默默算着,还有七十块钱的话,他还可以去买两把挂面,一些青菜和肉,够吃一个月,幸好他提前屯了很多萧小狼的狗粮和零食,不然他连这只小狗都养不起了。云秋只希望学校里暂时不要再有什么交钱的项目,不然他就只能动用温存锐借给他的那笔钱。
萧问水洗好出来的时候,外卖也刚好送到。
云秋把外卖都放在桌子上,又给萧问水倒了一大杯温开水,说:“吃一点东西吧。”
萧问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很明显的,一个人吃有点多,两个人又不够的分量——他问:“你呢?”
云秋指了指已经被丢掉的之前的外卖盒:“我吃过了。”
萧问水于是就坐下来吃东西。
他的鼻血已经制住了,可是脸上还是带着吓人的苍白,整个人都仿佛带着虚浮的疲惫模样。他身上有很浓烈的药味,不刺鼻,闻起来有些发苦,是突然多出来的一种药味,可是云秋再闻了闻,又疑心是养生粥里放的中药的味道。
萧问水还是吃得很慢,一个小笼包分两口咬,一勺粥分两次喝,他的吃相很好,但是以前也不至于这样慢条斯理。
云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低头刷手机。
发情期已经结束了,他们应该回归彼此本来正常的生活。萧问水回去上班,他回去上学,然后两边从此再也不来往。只是这道逐客令,云秋下不出来。
萧问水在发烧,而且他刚帮他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刻,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送客。
手机没什么好玩的,只有医生的日常调戏和温存锐的片场实拍,他的社交平台上有几条消息,都是罗炎转发他抽奖的内容,偶尔也有艺术班的免费公开课。
云秋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于是放下来,手自然而然地又去摸画本和笔。
他练习绘画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云秋无意识地用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很快勾出了一个人面的轮廓,俊秀笔挺,冷淡沉默。
他落笔到一半,突然发现了自己画的是谁。画上的形象和眼前人的形象重合了——然而萧问水毫无觉察,只是低头喝粥。
他的眼睫毛很长,可是不至于显出文弱和秀气,反而加深了那双淡漠的眼的轮廓。眉骨很挺,连带着那一抹眉毛都变得锋利起来。他是个值得入画的人,云秋曾经痴迷凝望萧问水的面容,觉得全天下所有人的面貌都无出其右,觉得他的大哥哥就是世界第一。
而今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只是沉默地画着画,时不时很小心地往萧问水那边看了一眼。
冷不丁地,萧问水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问他:“现在画画还适应吗?”
云秋放下笔,视线停在画纸上,没有看他,迟疑着说:“嗯。”
萧问水没声了,继续喝粥。
过了一会儿,又问他:“有没有想卖出去的话?我最近在办青少年艺术展和拍卖会,你如果想……”
云秋打断了他,小声说:“我的画不好看。”说完后,又补上一句忐忑的,“谢谢。”
“我看你速写和色彩已经很好了,我昨天看见你画了一张静物图,很好看,可以送给我吗?”萧问水问,又笑着,是开玩笑的语气,“你画个我吧,画个我也行。”
他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是他以前哄他的语气,低声说:“我生日……我生日快到了,你送我一张,好不好?”
其实哪里快到了,还有六七个月的时间。
云秋为他学了艺术,想要在他明年的生日上送上一幅画。这个惊喜在他得知的同时覆灭,上次云秋亲口告诉他时,仿佛筑起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他曾为他这样努力用心,可是他错过了他身上的气息,错过了知晓他一切念想的时刻,直到最后才恍然惊醒。
云秋喜欢他,他一直知道,可是云秋走得那样干脆利落,他绝情得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曾经藏起来过云秋画的一副小小的火柴人,带着敷衍和赌气的模样,被他好好地、珍而重之地放在了id卡的夹层里。
他什么都没有给他留。这朵小喇叭花生长于幽暗,连自己的气息都掩藏得小心翼翼,最后消失在他迷离的梦中。
室内很安静,连萧小狼都睡着了,趴在沙发一角一动不动,只是时不时地抖一下耳朵。
空气沉闷。
萧问水调整了一下呼吸,仍然带着笑望着他,只是那笑意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快要绷不住了,像是马上要随着声音逐渐黯淡下去,“什么都好,你送我一幅……可以吗?”
云秋没有说话,在他这样热烈的请求前,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画本,又看了看他。
他说:“这是我的作业,要交给老师的。”
他把画本收了起来,又像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不礼貌一样,云秋低下头,谨慎地补了一句:“我的画都太丑了,还是不要吧。”
萧问水没有坚持。
他吃完饭后,像是精神又差了一点,云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萧问水说:“再借一下你家的床吧,我睡一会儿。”
云秋就说好。
萧问水进了房间,而云秋继续留在客厅里。
从中午到黄昏,再到夜晚,空气慢慢地凉下来,开窗后,房间里的旖旎气息也已经散去。
萧问水睡得不沉,断断续续的,因为云秋留在房中的气息也是断断续续的。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准备不去理会的时候,骨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再次拿出那几个小药片吞进嘴里,就着盐水,口中无味,回味又微微发苦。
那种药还有镇定安神作用,萧问水这次睡得很快很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身边没有人,而客厅的灯还亮着。
萧问水有点疑心云秋这个小孩睡在了客厅沙发上,轻轻推门出去看时,却发现云秋还醒着。凌晨两点的时间,背对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写作业。房中静得能听见落笔时沙沙的声响。
他这么努力,一定非常非常想考上星大。
而这种努力中,也会有想要急切从他身边逃离的愿望吗?
那一刹那,仿佛有无声的光影将他们两人切开了。云秋会有光明前程,会有今后不再有“萧问水”出现的大好人生,而他会留在阴暗的角落里,直到枯朽散尽。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是无法抑制的渴望,他想把这朵花摘下来,拖回黑暗里,要死一起死,要腐朽一起腐朽,要沉沦就一起沉沦,这是不可控的、恶毒而丑陋的火焰,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野望。
萧问水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否则会有什么事情失控。他拿起过来时的外套,轻轻咳了一声,是故意让客厅中的少年听见。
等到云秋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轻声说:“我先走了,公司突然有急事。”
云秋有些局促不安,放下手里的笔站了起来:“我,我送你。”
他冥思苦想了一天,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实行的逐客令到底没有下达,可是萧问水自己主动提了出来,仿佛也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似的。
萧问水拒绝了,他说:“太晚了,外面也冷,而且我有人来接。”
云秋“哦”了一声,又默默地坐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待人接物方面有所长进,可是也不知道一般人会在这个时候客套几句“那多不好意思”“那我就不送了,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他只是沉默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萧问水推门出去。
指令一发出去,司机立刻火速赶到,他在楼下等了两分钟,熟悉的车就驶了过来。
他不顾这是深夜,直接打电话给susan:“我需要你过来一趟,带血小板。”
susan显然还没睡,很精神地问他:“怎么了?有新伤吗?我不是告诉你要保护好,现在任何一点小伤处理起来都很麻烦?”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萧问水说,“omega挠的。”
那边寂静了一瞬。
susan犹豫了很久,说:“要不,还是把这个病告诉他吧。我跟他的医生联系过了,现在云秋已经跟同龄人没什么差别了,他已经长大了。”
“不行。”萧问水说,“只有这件事不能告诉他。”
“你真要当情圣啊老萧?怕他伤心难过?”susan还是那样微微带着嘲讽的语气,“我要是你,巴不得他知道你的病情,好重修旧好。说白了,都这样了,你不能替他做选择。被你抛弃的伤心,和送你上路的伤心,他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我还以为你最近长进了,可是为什么正事上还是这么独断呢?”
萧问水还是坚持说:“不行,这件事真的不行。我不是独断。”
他说:“只有这一点他还没长大……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去解释。”
怎么去解释呢?那些光怪陆离的重生与病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亡究竟通往何处,这一次是否会再次获得命运垂青。他们只是时间的城池中勿入的过客,不清楚自己从何而来,也不清楚这一生又将去往何处。他自己尚且弄不明白,又要怎么跟一个一团天真的少年去解释?他心上的喇叭花固执地认为死亡不会是一切的终结,而只是一次不怎么舒服的重新开始。
云秋会说:“那你死掉好了,死掉了我也不会跟你说话的,更不会跟你生气了。”还会问他:“大哥哥,你死掉了吗?会不会很疼?”
会说:“我要加入你的骨灰盒。”
他低声说:“我死了的话,云秋会跟我一起死。”
所以他不能告诉他,唯独死和爱这两件事,他至死也不会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