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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暗笑一声,说道:“她说得对”。
“不是,你怎么也这么说啊?”
依依正色道:“不是我不舍得给你用,而是我的这种麻药十分少,还有许多受伤的战士需要用麻药了,所以你能忍就忍,不能忍受疼痛的话,就要黎大夫给你熬一点普通的麻沸散。”
蒋副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对对对,给他们留着,我就不用了,我能忍得住。”
依依见他挠头,连忙把视线移开,免得再看见掉下来一只虱子什么的,“你真该好好的洗个头。”
依依走出了这个帐篷,让那些小兵先做清洁工作。
蒋副将被移到了一个新的帐篷里,床上全都用的新床垫和新床单,蒋副将也被擦洗了几遍,没错,就是几遍,因为一遍的那个水简直就像墨水一样,即便是洗了几遍,也无法将蒋副将身上的污垢全都洗干净,那些污垢已经粘在皮肤上就像是渗进了皮肤里的纹身一样,就这么擦洗又怎么可能擦的干净,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伤,擦洗的时候又不能用大力气,还得小心避免那些伤口。
不过蒋副将被这么清洗了一下之后,他整个人变得白净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
依依检查了一下蒋副将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黎大夫处理得很好了,看来黎大夫不愧是整个西疆最厉害的军医了。
“现在感觉如何?”
“很好,干净、舒服。”
蒋副将咧嘴笑道,笑得眼睛旁挤满了褶子,就好像是一个黑包子的褶子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喜感。看到蒋副将这个黑包子的褶子,就让依依不禁想到凝香这个白包子的褶子。
凝香端了一碗药过去说道:“把这个喝了”。
蒋副将半撑着身子侧身一拿过来就直接喝个精光,将喝得见了底的空碗还给了凝香,眼睛都被幸福给填满了,满满地溢了出来,似乎那一碗药一点也不苦,反倒甜入人的心扉,甜蜜蜜的感觉随着那碗药从嘴里甜到了全身,他笑得合不拢嘴:“你亲手熬的?”
凝香翻了一个白眼,有些骄横:“问也不问一声是什么就喝,也不怕毒死你。”
蒋副将瞅着凝香呵呵的笑道,“被你毒死也情愿了。”
“呸,你是不是还想着被我再踢一脚啊?”凝香怒目瞪着他,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看着一点也不吓唬人,反倒将蒋副将给逗得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想踢,我就给你踢。”
这是另类的撩妹技能吗?
依依都没蒋副将的话给酸的牙疼,依依抚了抚自己的下牙槽,隔着肌肉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牙齿,生怕牙齿被酸掉了,依依道:“别,踢破了肚子,我还得给你再缝上。得,你们在这里打情骂俏的,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我走了啊。”
凝香当即就急眼了,将药碗一放下,跺脚说道:“你说什么呐?什么打情骂俏的?”凝香见依依已经转身出去了,这一下整个帐篷里就剩下凝香和蒋副将了,凝香连忙就要追出去。
蒋副将见凝香的小脸蛋被夏依依刚刚说的那句“打情骂俏”给羞得有些粉红,恨不得上去啄上一口,蒋副将连忙拉着凝香的手道:“你急什么就要走?也不留下来跟我唠嗑?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多闷得慌啊?”
凝香想将他的手甩开,有些羞愤地说道:“你闷得慌,不知道找你手下的小兵来跟你唠嗑啊?”
“跟他们有什么好唠嗑的?还是跟你唠嗑比较有情趣。”
“不要脸!”
凝香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给掰开,狠狠地将他的手一甩,那只手就重重的撞到了木板床上,嘭的响了一声。
蒋副将连声哎呦哎呦地叫唤:“伤口裂开了”。
“哪里裂开了?”
凝香因为之前将他的肚子上的伤给踢破了,本就有些内疚,这会儿一听自己把他手上的伤又给摔伤了,凝香就有些着急,连忙将蒋副将的手又拉起来,仔细地看了一圈,哪里有裂伤啊?
凝香抬头,就见蒋副将一副好整以暇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他的嘴唇张扬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目光里的除了调戏、还是调戏。
被耍了!
“混蛋!”凝香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蒋副将笑着捏了捏她抓着他的手,她的脸顿时就羞得通红,狠狠的将他的手甩开,结果他的手正好甩在了肚子上的刀伤处,蒋副将疼得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哎呦一声大叫起来。
凝香看他的手撞到了伤口,心里揪了一下,但是怕他又像是刚刚那样故意骗她,凝香狠狠地啐了他一口,“骗子”,凝香便是拔腿就往外袍。
“是真的疼!”
耳后传来了蒋副将的声音,凝香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还弥漫着调戏气息的帐篷,追着夏依依的脚步而去。
夏依依朝着黎大夫安排的重伤士兵的大帐篷里,刚掀开帘子还未走进去,就已经发现里面的情形真的是惨烈,里面没有一个身躯完整的士兵,全是断胳膊断腿的,还有被削掉耳朵鼻子的,就这样的都有上百个,密密麻麻地挤在了这个帐篷里,整个帐篷被一种浓烈的药味和痛苦的哀嚎声充斥着,依依的眼睛被眼前这一个个残缺的身躯给刺激地几乎要睁不开,可想而知,昨夜的战争有多惨烈。
依依放下了帐帘,往帐外倒退了两步,依依的脑子有点懵,自己昨天来了后,只是提了一个建议罢了,只是想攻占西昌的一个城池,来打击西昌,以补偿东朔丢失城镇的亏损。可是就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句话,就发动了一场战争,就有数以万计的战士奔赴了前线打战,就有这么无数的战士受伤。
这些战士昨天还是四肢健全的好好的小伙子,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们就变成了残疾,甚至还有些士兵丢了性命没有带回来。
依依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总觉得他们变成这样,是她的错。上午,听着那些难民还有副将夸奖她的计策好的时候,依依还觉得有些自豪。可是现在看着这些受伤的士兵,一股巨大的内疚感涌上了她的心脏。
凝香看着夏依依有些受不了的神情,凝香叹了口气,王妃虽然比一般闺中女子要胆子大一些,可毕竟是护国公府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里就能承受得住这么惨烈的场景呢?也就只有她这样杀人如麻的女杀手,才会对眼前的这一幕淡然处之了。
凝香上前扶住了夏依依的手臂,“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回帐篷休息?”
依依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些许自责和难过:“凝香,你说我昨天出计谋让他们去打战是不是错了?他们都是因为我的这个计策,才会被派去攻打绥元稹和黎平镇的,才会受伤的,不然他们今天都还是好端端的,四肢健全。”
“公子,你别自责,这是他们作为一个士兵的命,跟你无尤,就算他们昨天不去上战场,以后终有一天要上战场的,等到阿木古孜真的攻击的时候,若是没有你的计策,那些战士的死伤更要大。”
依依喃喃地说道:“他们的命?”
“嗯,士兵的命就是会死在战场上,而我,则是不知道死在哪一次的任务上,而且还要时刻防着仇家来寻仇。”
依依的脑海里回荡着以前自己慷慨激昂的誓言:“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如果需要,我将为国捐躯;如果必要,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那些誓言如同波涛翻滚的骇浪一样,猛烈地撞击着自己脑海里曾经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的记忆,将前世自己最后的那一场战役的片段都重拾起来,拼凑成一整段画面,在自己的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样呼啸而过。
依依的身子猛地一震,曾经的自己也是那么毫不畏惧上战场,无论什么时候上级下达了冲锋的指令,自己都会毫无惧色地冲上前线,从未想过冲上去的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亡,自己头脑中的唯一一个信念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守护脚下的那一片土地。
这些战士就是曾经的自己,他们也是一样毫不畏惧地冲上战场,他们的心里也许并没有记恨什么,就像自己,即便被炸弹炸死了,也未曾对自己的祖国和下达命令的上级有过半分怨言。
依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进去,凝香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那些士兵对于帐篷里走进来三个穿着新兵服的少年并不在意,依旧该哀嚎的哀嚎,该睡觉的睡觉,只是他们一直在等待那个黎大夫所说的医术高明的军师过来给他们医治。
依依环顾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黎大夫,便随便找了一个身旁的士兵问道:“黎大夫呢?”
“他可能在旁边那个帐篷里吧。”那个士兵用仅剩的那一只手虚弱地指了指这个帐篷左边的位置。
依依皱了一下眉,便走了出去,掀开另一个帐篷帘子一看,这边和那个帐篷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本来以为就那么一个帐篷里有重伤士兵,结果那么挤满了人的帐篷居然还不够,依依走了过去,问道:“重伤士兵安排了几个帐篷?”
“三个”
有点多啊,依依的神色变得很凝重,这比自己预想的情况要严重的多,如果靠着自己一个人给他们医治的话,绝对得把自己累得够呛,依依又怀念起自己那个整日里就知道捋着下巴上那一缕白须,又爱占便宜又抠门耍赖的鬼谷子来,也不知道鬼谷子有没有将炼好的药卖掉,若是鬼谷子能来这里给她打下手的话,她医治那些人就会轻松许多的。
“在这旁边再支个小帐篷,里面放一张床一张桌子就行了,多备点水和毛巾。每次抬一个伤兵过来给我医治,医治完了之后再换一个人过来。你这个大帐篷里太拥挤了,而且环境太嘈杂,不太方便诊治。只怕需要不少药,你再叫两个大夫给我打下手,我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就过来。”
“行”
依依便要往回走,凝香和画眉就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跟了出来,依依有些烦恼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两条尾巴,甩都甩不掉,搞得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自己装在包袱里的药可是不多,还想着要回帐篷偷偷地从军医系统里拿药呢,她们这么跟着,自己怎么拿药啊?
依依回头竖眉说道:“跟着我干啥?你们跑来跑去的不累吗?我就回去拿个药就要回来的。”
“公子,我们要负责你的安全。”
“在这军营里,四周都是士兵,哪有什么危险?”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你们就这么听他的话吗?他要你们跟着,你们就这么跟着,我要你们别跟着,你们怎么就一点也不听呢?”
凝香忽的绽放了一个邪邪的笑意,挤眼说道:“你不是不让我提他吗?怎么你自己倒是提起来了?”
“你是不是还想被我叫去给蒋副将送一碗药啊?”
“不想不想”
凝香扁了扁嘴,连忙摇头说道,她的脸上显现出了一抹不寻常的神色来,泛起了一丝红晕。
这一抹神色并没有逃过夏依依的眼睛,夏依依戏谑地嘲笑道:“刚刚我走了,你在帐篷里面发生了些什么?”
“没有啊”,凝香努力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来。
“蒋副将和你的心上人比起来,哪个好?”
“自然是…。”凝香一见夏依依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凝香连忙住了口,说道:“没得比!”
依依见她两个脸颊羞得通红,这么容易害羞,难怪那个蒋副将喜欢逗她。
依依随她们两个人跟到了自己的帐篷外,依依以自己要兑药为由,不让她们观看,将她们两个挡在了帐帘外。从军医系统里拿了药装在了自己的药箱里,这才出来带着她们两个去给重伤士兵医治。
一条弯弯曲曲山道上,道路十分狭窄,只能供一匹马单向奔驰,山路蜿蜒在半山腰,宛若一条长蛇一样盘缠在半山上,山林里树林茂密,路旁的荆棘缠绕在矮小的灌木丛里,有些荆棘长得太长,便嫌弃这矮小的灌木丛不够它伸展的,便大胆地将腰身往这路上探过去,横跨在路上,甚至跨过这条小路缠绕到路对面的灌木丛里,藤上的刺一根一根地张狂的立着,傲视着从这条路上跑过的小动物,那些小动物无不小心翼翼的不得不绕开这些横跨在路上的荆棘。
路两旁的树高高的耸立着,顶头的枝叶交叉在一起,远远望去,俨然在路上面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拱形隧道一样。
傍晚的阳光总是十分的和煦和金灿灿的,金色的阳光穿过红色的彩霞,射下来的阳光便显现出一股红色来,金色带着点红色的阳光透过这密密麻麻的交叉的枝叶,在那条蜿蜒的小路上洒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影,抬头从树顶往上仰视,那阳光便在树顶圈成了一个个彩色的光晕,随着人的位置变化,那个光晕也跟着变大或变小。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急促地由远及近,马蹄在蜿蜒的小路上快速地飞奔,在经过那些横跨小路的倨傲着张扬着刺尖的荆棘时,那马儿目不斜视,扬起前蹄,十分轻松地腾跳过去,马背上那个挺直的颀长身躯穿着一袭黑衣,即便是在如此颠簸的马背上,那挺直的脊背几乎没有什么晃动,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即便是看背影,也觉得那个身影气宇轩昂。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直视前方,坚毅的眼睛里流露一丝急切,他迫切地想立即飞奔到西疆军营里,见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小辣椒”。
“嗖”,一只利箭穿越了那密密麻麻的树木笔直地朝着马背上的那个人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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