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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代整张脸被鄙夷覆盖,他冷冷说:“我出差到上海,你和夏莱去宾果酒吧那一晚,跟你住一晚的人,根本就不是夏莱。给你开房的那个人,是郑世明,你们那一晚的消费单里面,不仅仅有一瓶红酒,还有三个冈本。你倒是厉害,还能说通夏莱,帮着你圆谎。但说得再圆的谎,谎言终归是谎言。”
他这些话,终于像是实锤,将我原本混沌懵懂的心砸了个清醒,而我也终于确定夏莱她不仅仅是恨我那么简单,在过去的一年里,原来她已经不动声色做过那么多事来将我招待了一番,可我后知后觉,傻乎乎地被人耍了,到今天这一刻才知道。
可让我感觉到悲哀的事不是我和张代,都曾经被夏莱当个傻子般耍个团团转,而是我与张代他曾经经历过一次离散,那次离散是由他对我不信任引发的危机,我以为他会引以为戒,却原来是我自以为是的自作多情。
在他的心里面,即使他曾经带给我一场风声鹤唳,即使他后面不遗余力将赋予我一场屈辱的曹景阳杀了个片甲不留,可这仍然无法消除他内心对我的偏见,他仍然对我的人品抱有质疑,他仍然不信我唐二曾经那么的傻气,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掏出来交到了他的手上任他揉.捏。
所以他才会这么毫不留情地捏个粉碎,还不会有丝毫的愧疚。
再将思路往前倒退一步,想想他刚刚与我博弈对峙之际,说过他宁愿相信吴邵燕,也不愿意相信我,这简直是他最真实的内心写实。
他张代信天信地信这个信那个,他可以信他的至亲信他的朋友信他的同学,信尽这天下大部分人,却不愿相信在他身边的那个我。
忽然发现这个事实,比那些所谓他背叛我,他不再爱我,更让我觉得扎得我满心的荒凉,我拼命咬唇,直咬得我的嘴里有咸涩的味道,我才稍微收敛下力道,几乎像是疯了般对着张代吼:“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抿着嘴凝视我一阵,张代勾起唇来:“被我戳破了你的真面目,你终于是沉不住气了么?但实在抱歉,我没有在一个没有尊严廉耻心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的习惯。你让我滚,我偏不。”
停了停,他就像是一个阅尽了人间所有喜怒哀乐啥啥都尽在掌握的先知般:“你这么看不惯邵燕,其实并非是你真的认为我与她有一腿,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怀孕了,不管她怀的是谁的孩子,总之她这么顺利怀上孩子,而你却不能如愿,这才激发了你的妒火中烧…”
“怀孕”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往我的心里面狠狠一戳,那埋藏在心里面一年,越酝酿越深刻,越酝酿越澎湃的恨意,就这么从这个缺口争相恐后地涌出来,挤在我的身体里相互交.缠着,我就这么被这些恨意支配得理智尽失,我像只愤怒的青蛙般直接扑上去,在张代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将他扑到在床,我的双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用尽了全力去掐。
脸上的血色,急剧退场,张代的瞳孔增大了不少,他却是满脸的冷漠对视着我:“被我再一次说中心思,愤羞难当的想杀了我么?想想我曾经劝你别把自己当成生育的机器,我真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可笑到了极点,我说得再多,也无法改变你唐二该有的格局…”
再在手上加上一串的力道,我将手挪到他的咽喉处,再用力一掐:“你能不能闭嘴!”
脸色越发煞白,张代的眼眸里一派凛然,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我就像是个疯子似的急躁躁松开他的脖子,而是扬起手,作势朝他的脸上狠狠摔过去,但我的手掌还没摔到他的脸上,就被张代一把抓住,他将我手摁回,身体一抖,直接将我抖下来,他坐起来,耸了耸肩,他的语气里面忽然有些意气索然:“不管你再编得多天衣无缝,我现在说一句,我和邵燕,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吴晋在临终前确实让我对她有所照顾,而我也跟你说过我对她那些照顾仅限于在业务上拉她一把。原本,我想着是我造就了我们离散的那四年,是我让后面那一切有了发生的沃土,后面你与郑世明砍不断的牵扯,都是由我年轻不懂事犯下的错衍生出来的,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应该前事不计的继续接纳你,我会慢慢忘掉你待在我身边却有过一段的神游,我可以重新与你开始。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我可笑的一厢情愿。”
两手摊了摊,张代将他的大腿盘踞起来:“那个我认识的唐二,其实早就死了。现在的这个你,虽然你仍然披着她留下的皮囊,但你却不是她。她剔透,你圆滑,她羞涩,你奔放。她是我青春年华里面所有的美好,你却是我张代人生某一阶段的污点。在我最穷困潦倒的年华,她曾经视我为命,而在我辉煌鼎盛的时期,你却视我为草莽。我其实不应该怪你,是我亲手铸就了我们四年的离散,其实是我间接把那个曾经一心一意为我的好姑娘杀死的。而你,是四年繁华浮城铸就出来的新时代女性,你独立圆滑似乎无所不能,你在这里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不再需要掌仰我羽翼的保护,你随意都能飞起来,自然也有随时放弃我的底气。”
我以为张代他张嘴口出狂言的数落我,足够戳痛我的心,然而原来他一本正经说着自以为很深情的话,对我的杀伤力更重,原来我随时光走了一年,我本质上还是那个可悲的人,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仍然很介意他怎么看待我。
他这般看轻了我,仍旧是我无法消化和笑纳的痛。
谁不愿意一直沉睡在初心里面永远不变,还能一路前行。
如果可以,有头发的谁愿意剃光头,能一直纯粹谁愿意复杂?
我想起那次我被供应商带出来的猥琐男口出污言秽语的调笑,张代出现将他收拾了一番之后,我们展开了一番讨论,我以为我说的东西他能听下去,可原来他听是听了,他没有往心里放。
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他依旧认为是我唐二,按捺不住内心的寂寞,跟随着时光变成了圆滑的样子。他永远无法理解我为了在社会立足,受过的苦历经过的煎熬,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自找。
果真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是,只有失去的拥有,最永久。我其实当初就该理智一些,不该再与他走着一遭吃什么回头草,既把他吃得糟心,也把我再次吃个遍体鳞伤。
那样我们还能保留着彼此曾经最纯粹的初心,留待双方相互供奉相互敬仰,还不至于像两个好斗的公鸡似的,剑拔弩张随时摆开要作殊死争斗的姿态。
原来所有的感情,最好的结局是在该戛然而止的时光里,就让它戛然而止,重蹈覆辙只会让我们付出把一切美好全然破坏掉,只留下一堆丑陋的满目疮痍这样可怕的代价。
我觉得,我和张代之间的牵扯,到今晚,到此时此刻,它该有个谢幕了。
它该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它也该清清楚楚的,彻底结束。
即使所有的情债,再无法像账单那般计算得一清二楚,可我觉得我既然与他清清白白的开始,也该一清二白地结束。
不再呲牙咧齿的端着一副将浑身的刺竖起来,随意作出防御姿态的模样,我眼帘一垂,接上张代的话茬:“你说得对,以前的那个唐二,她确实没有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