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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如果他向艾吉永投诚,那没有关系,这是我允许的;否则他肯定会吃不小苦头。”
“不……事实上,他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还不清楚,只知道艾吉永没有在高等法院里抓到他,很可能跟您是一前一后逃走的。无论他人在哪里,都没有跟我们联系。”
这个人身上还藏有更多事情。
“我知道了。”玛丽的语气平静无波。
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有一种第二只鞋落地的踏实感。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哪能简简单单顺顺利利地就被她收服?
与此同时,凡尔赛镇上,学院区灯火通明。
“学院区”是镇上居民对王后图书馆及王后学会研究基地的俗称——这里原本没有学院,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进进出出的学生和学者,觉得也差不了多少。有人甚至将它与“雅典学院”联系在一起。
两年前,法兰西应用科学研究院搬到这里,使学院区终于名副其实。
年轻人精力旺盛,而学者们也有熬夜的习惯,附近的居民早就习惯了。因为距离足够远,除了偶尔的爆炸和黑烟,他们的生活很少被打扰到。
但今夜的喧闹不同以往,连民居里准备休息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要是平常,早就有人找上门抗议了;但考虑到今天巴黎发生的大事,他们只能关窗蒙头装没听见。
学院区路网交错,不过有两条主干路最宽阔;两条路交会的地方,有一个大广场,两侧有精美的花圃和茂密的大叔,中心还有圣女贞德像的艺术雕像喷泉。不只是学院区的研究者们,附近居民也喜欢来这里散步。
现在,广场上聚满了人;中心两个相互对峙的小团体,空气中满是火药味,仿佛一点就着——幸好,这只是比喻意义的。外面围着好几圈人,表情举动各不相同,有劝解的,有浇油的,也有冷笑的。
一辆马车出现在学院区东侧,以最快速度往图书馆飞驰。到了象牙白大理石雕刻的雅典娜像前,它停了下来。
图书馆馆长范·普莱特几乎是看见亲人一样迎了上去,搀着马车上的客人下来。
“您总算来了!”
达朗贝尔已经从法兰西科学院常务秘书的职位上退下来,但这不影响他在科学界执牛耳的地位。
跟在他后边下来的,则是他的继任者孔多塞。
单看年轻馆长一眼,他就知道情况可能不妙。范·普莱特不停抹着额头的汗,眼里满是焦虑,嘴唇干燥得起皮。
“拉瓦锡院长和佛克洛伊院长在贞德广场劝说很久了,快要顶不住了。”
拉瓦锡如今任应用科学研究院荣誉院长,具体庶务则由佛克洛伊负责。他们不是学术地位显赫,就是身居管理要职,说的话有份量。相比之下,范·普莱特虽然在王后图书馆工作多年,但今年年初才刚接任老热内,坐上馆长位置,人又年轻,要树立威信还有待时日。
“果然年轻人就是容易激动。再怎么为王后抱不平,也不能冲动行事。我们赶快过去,一定不能让他们跑出去跟那些拿枪杆的人对着干。如果奥地利卫队还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露出不忍神情。卫队平日驻守这里,将治安维护得相当好,叫人安心。想到他们可能全军覆没,他颇多惋惜。
说罢,达朗贝尔就拉着孔多塞往广场赶;范·普莱特脸上却露出了些许尴尬。
“呃……”
“还有什么难处吗?”
“我们原先请您二位来,确实是怕他们太过激动。有人甚至扬言要去战争部和海军部讲道理,还有人提议围攻艾吉永的住所。但是后来情况有变——我们现在担心他们自己会先打起来。”
“什么?为什么?”
“想采取过激行动的只有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人看不下去,开口阻止他们,结果吵得一发不可收拾,怒火越来越盛。”
“原来还有人保持理智,万幸。”
“不,另一派人……咳,他们认为王后是罪有应得。”
达朗贝尔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清楚。
“他们听信谣言,认为王后不做合格的妻子和母亲,贪图权力,将丈夫当做傀儡,实际上是奥地利的代言人。”
“听信谣言?”达朗贝尔年轻时温和亲切,老了之后反而放得开,说的话毫不客气,“不是心里有这样的想法,这群自负聪明的家伙会听得进别人说的一句半句?”
孔代赛也忍不住摇头:“他们就没有想过,连这个‘学院区’,都是王后一手建立的?如果没有王后,哪会有这么宽松的环境,允许他们自由学习和研究?”
范·普莱特干笑一声,“学生不受赞助人的立场左右,有自己不同的想法,这也算好事。王后陛下不是常常说‘百花齐放’吗?”想了想他又补充,“其实很多人对王后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的那件事而迁怒——”
“那件事?”
“就是宣布允许女性报名实习生和研究员的事。”
三人沉默。片刻,达朗贝尔发话:
“王后的这个决定,我个人也不能完全理解。女性和一群男性一同学习、工作,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绝不能因此忘恩负义。陛下毕竟为法兰西做了这么多实事;如果这都不能赢得我们对她的信任,那还有什么能?”
圣马歇尔郊区的几家工厂内,同样灯火通明。
凡尔赛镇的学院区烧着最新款的油灯,这里的人却是自己点燃了火把,烈烈焰舌在风中跳动,将一张张黝黑的脸蛋照地通红发亮。
本应该过了下工时间,却有许多女工自发留在这里,焦急地等待消息。
“万一王后陛下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呢?我们得随时准备好呀。”
“是啊,经理,我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多亏了王后开办的习艺所,现在是报答她的时候了!”
“我弟弟去世后,侄子多亏了救济院才熬过了最难的两天,如果不是王后善心,他肯定没办法活着找到我家来……”
经理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口水几乎把他淹没,赶忙吹了一声哨子。照着平常工作时的习惯,他们停了下来,听经理发言。
“大家不要着急,我们跟你们一样,也很关心王后陛下的境况。不说别的,假如王后真的被剥夺了权力,郎巴尔夫人也就没有了靠山,工厂还怎么开得下去?就是为了大家的生计着想,我们也得期盼她越来越好。”
“是啊!”
“说的没错!”
“我已经派尼克打听消息了——大家知道,他平常就是爱打听事,是我们中最灵通的人。大家辛苦了一天,先去休息,吃点东西。你们不少人还要回家喂孩子呢!让各组领班留下来就好。一等有了消息,假如真的有用得上大家的地方,领班会一个个通知你们。”
虽然如此,还是有一半人留了下来。
等到天光熄灭,黑沉沉的夜空笼罩整个巴黎之后,消息来了。
“什么?!王后被捉起来,软禁在杜伊勒里宫?”
“什么?!郎巴尔夫人的住处被士兵包围了?还被逼嫁给一个小她十岁的毛孩子?”
“这种事怎么能容忍?”一个粗胖的妇人挽起袖子,“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们几个姐妹要去把他们救出来。”
“我们也去!”
“叫上隔壁厂的。他们男人多!我刚刚看到那边也有不少人没走,应该跟我们一样!”
“说走就走!”
经理张了张口,原想说几句阻止的话,终于还是改了主意。
“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