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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日后会不会起疑心。
必须尽快在被人发现之前,努力适应这个身体,了解这个时代,巩固性格变化的理由。
说到这个身体,底子倒是意外好,身体很柔韧,结实,还有腹肌。他以前伏案的一些书生毛病,也不见了。
只是——优伶需要扮演角色,他连原主都没法演得像,怎么演得好其他角色呢?
可是如果演技不好,赚不到多少钱,凑不够一亿。提前解约遥遥无期,就离他的隐士梦想更远了。
这是陶清风一直头疼的缘故。
他需要,缓释精神的东西——陶清风走到窗边,玻璃瓶里,一丛桂枝。绿意中一点点浮动的黄蕊,传来沁人心脾的幽香,飘在窗台上。他忽然就安心了。
陶清风把桌屉拉开,里面一篇墨迹未干的短赋,只开了个头。他摸出桌屉深处的毛笔和砚台,续出行行墨迹……
——扬子居,一床书。南山桂花,袭人裾袂。广川居士,竹网蜘蛛……忆昔荷锄修药圃,垂髫散秩曝农书。余惟憨书生,孤身无所赍。※
想念大楚。
当然是那种“玩一下”,谢国珉从小出入那些场合,花样还挺多。陶清也乖乖配合。
这里面,有一段非常曲折的故事。然而这些记忆,都暂时还没从陶清风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听了这个名字依然殊无印象。谢国珉,这个姓氏,好像在哪里见过——陶清风努力回忆着星辉集团相关的人,老实说一时半会儿他还真的记不全,但是昨天在看《归宁皇后》发行方名单时,他发现赞助的星辉集团,挂的法人名字就姓谢,那个法人的名字叫做谢东来。
于是陶清风猜测:“你是谢东来大人的儿子吗?”陶清风实在想不起法人在现代社会约定俗成的叫法——董事长,只好管人家叫大人。不过,谢国珉有“太子爷”这种不三不四的称呼,虽然这称呼略违和,但他也懒得放在心上。还有人叫他家老爷子太上皇呢,他已经很习惯了。故而也没有在意陶清风违和的叫法。
谢国珉倨傲十足地点点头,心想这下该颤抖了吧?
陶清风心里大失所望——一个法人的儿子,算什么“太子爷”。真正的太子,总领东宫一切职务,还要担任朝中要职——据陶清风这几天看社会通识书籍的知识:有的法人也并不直接管理事务,只是作为东家,然后雇佣职业经理人给他们打理。
于是陶清风问了一个足以让谢国珉气吐血的问题:“那您……在何处高就?”
陶清风心想,难道这位谢国珉就是集团某个部门经理,才如此嚣张吗?不然凭什么插手陶清的事情?他和陶清,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国珉被踩到痛脚,虽然他爹从来都责怪他不求上进,老头子每每以“某某家的儿子”多成器来教育他,可是在谢国珉心里(以及他那帮狐朋狗友捧臭脚的嘴里),他还需要在哪里高就吗?他的出身,他的家族,不就是他最大的成就?投个好胎,是最高等级的技术活了。
谢国珉咬牙切齿,一巴掌打在陶清风脸上:“问你|妈,你还出息了,小贱人。”
陶清风其实在他发难之前就往后躲的,他运动细胞不好,没完全躲开,还是被扇到一点,但并不是很痛。饶是如此,陶清风也已经气得肝颤。
不重不器,不怒不威。陶清风并不是没有脾气的。谢国珉这种人,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京城多的是纨绔败儿,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仗着出生好一点,或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养成坏习惯,肆无忌惮欺压别人,一派混账德性。
不能在这种人面前软弱,也不应该指望乞求这种人施舍怜悯来自保。因为陶清风从前世开始,就明白一个道理:狗仗人势,在得到那个‘依仗’允许之前,狗,是不敢咬死人的。因为它,只是一条狗。
谢国珉不过是依仗着星辉集团董事长谢东来是他爹,在他爹允许范围之外,他是不敢随意杀人的。
于是陶清风重新站直,冷冷地说:“你可以来打我,有本事,就打死好了。否则,你再动一下手,我把你的破烂事全抖给警察和你爹。说到做到。”
谢国珉愣在了原地,怎么回事?当初不是陶清一心往他床上爬的吗,过河拆桥了吗小贱人,气得他跺脚,却真的受到了威慑并不敢再动手:“你想干嘛!当初是你先——你居然还敢威胁我!不想再在星辉混了!?”
毕竟谢国珉很清楚,陶清究竟是为了什么爬上他的床,陶清不可能不在乎星辉娱乐公司可能分给他的蛋糕。
然而谢国珉并不知道,这具壳子里的灵魂已经大不一样了。陶清风巴不得能顺利脱离星辉娱乐公司好去隐居,越早摆脱瓜葛越好。
陶清风冷冷笑了一下,这并不是温柔和煦的微笑,而是笃定的笑:“少时自立,无所不学。吾道自足,何事旁求。”※
——少年时便自强自立,饱读四书十三经,无所不学。在我心中,自有学统道论足以慰藉平生,再不会希图外物。
这是大楚鸿儒所说,陶清风自幼把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里,从未或忘。
星辉娱乐的什么蛋糕,于他根本是空气。
无论是在普通正常人,还是在讲理之人面前,陶清风都是不会露出这样一面的。对普通人,他总是温柔且有条不紊。在真正有本事的人面前,他更会谦虚有分寸。只有对待这种人,讲道理或者自谦,不但完全无用,那些不懂事的家伙还会误解这人是不是好欺负。他才会展现出属于读书人的傲气。
谢国珉意料之中没听懂这句话,但他能感觉到陶清风说话的口吻里,有一种他想象中最讨厌的“优越感”。他的眼神愈发危险地变深了。
谢国珉记得小时候,被父亲带去有交情的严代表家里拜年,遇到过一个年龄比他小几岁的孩子,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股谢国珉想象出来的“虽然我优点比你们强太多,但在你们这些凡人面前必须伪装起来免得让你们感觉不自在”的气息。
事实上那只是谢国珉的脑补。那位男孩子至始至终,只是安静又有礼貌地在书房看书,也会出来给客人泡茶,帮母亲做菜。但谢国珉就是讨厌,刨根究底还是因为严代表谦虚的“没考好,只得了第二名”,和自家父亲谢东来感慨“小澹实在太乖了,比我家强太多”的强烈反差。
在之后谢国珉就每年都听到谢东来夸奖这位“隔壁家的孩子”,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严澹——哪怕是生意上联系越来越远,也再也没有去过他家拜年,逐渐变成了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但是谢东来依然拿他作为例子教育谢国珉:严家的小儿子,连跳三|级,某年考了全国最好的华大,某年又去美国留学,某年博士后毕业、回国了也不接任家族企业,不靠他爹也不靠他哥哥们,选择进了高校。刚回来就被被华大聘任了,第二年直接评上副高,年纪轻轻,就是华大最受欢迎的历史学教授了……
最让谢国珉不爽的是,在他很不屑地对父亲说:“不就是教书匠吗?能挣几个钱?”的嘲讽声中,谢东来董事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你以为华大是什么地方……唉,我当初,为什么不再生两个。”
莫名的,谢国珉觉得陶清风在说“少时自立,无所不学。吾道自足,何事旁求※”这句话时的表情和眼神,让他想起了当初安静坐在书房里看书的严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