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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被他推得直接撞上了门板, 门闩没有扣紧,嘎吱一声顺着后头倒了下去。桑意一脚踩空,谢缘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他的后脑勺护住了, 就这样按着他双双倒在了地上。温热的呼吸从上往下直冲桑意面门, 他脑子嗡嗡了一阵, 而后赶紧起身把谢缘推开了。
谢缘抿着嘴唇, 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这样犹如受伤的幼兽一样的眼神看得桑意心头又是一跳, 他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手肘, 又瞅了谢缘一眼, 伸手把他刚刚护着他后脑勺的那只手拉了过来。
谢缘往后缩了一下。桑意直接把他拎了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后,用手指碰了碰他手背上蹭破皮的地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去拿自己的笛子。
谢缘跟着他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桑意没好气:“过来, 小同学, 坐着,好好听着。”
谢缘嘴唇抿得紧紧的:“师尊若是不能给我吹凤求凰,那么其他的也大可不必吹给我听。”
桑意摸了摸鼻子, 随口应了一句:“你上回说这首曲子是要等——”
“等我喜欢的人奏给我听, 师尊。”谢缘固执地问道, “你要吹给我听吗?”
桑意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想的这个意思。”谢缘道。说完这句话后他就闭嘴了, 只是认真地注视着他, 那视线中甚而带着几分虔诚。他脊背绷直,眉间佛印看起来更加妖异深刻,衬得他眼神也暗沉起来。
桑意瞪着他,他瞪着桑意。
两人互相这样看了半晌后,桑意首先别开视线:“哦,你是说擦伤用不着治愈术来治,这样也行,我这儿有草药膏,给你敷上也是一样的。”
这回谢缘倒是没动,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低头看桑意捉着他的手为他敷药。桑意仔细地给他弄到一半,忽而又看了看他身上淋湿的衣裳,一拍脑袋:“对了,你先去洗澡换衣,把湿衣裳换下来,我过会儿再给你上药,免得洗掉了。”
谢缘便起来跟着他去换衣,脱了外袍,就穿着一件湿乎乎的里衣坐在板凳上。桑意不会术法,提前打好的水还要烧热后再提进来,里外一同忙活,谢缘的视线跟着他转来转去,最后桑意冲他挥挥手:“别到处瞅了,自己洗好了赶快换衣回去。”
谢缘还是不说话。他被桑意推着去了里间,泡在浴桶中。桑意心烦意乱,出去喂兔子,这才想过兔子已经被喂过了一遍,一群兔子都不愿再吃他手里的草了,转而纷纷试图往他头上爬。他陪着兔子们玩了一会儿后,听见屋子里没声了,这才发觉水应该冷了,可谢缘还是没有出来。他纠结了半晌后,还是犹豫着往回走去,看了一圈儿没找到人,最终发现谢缘依旧在浴桶里,悄无声息。
桑意敲了敲墙边的木板,试图开个玩笑:“怎么洗这么久,小姑娘家也不好这样泡澡的罢,水都要冷了。”
谢缘没动,声音闷闷地从里边传来:“你说我洗完澡就该走了,我要是一直呆在这里,你是不是就能不赶我走了?”
桑意:“……”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从浴桶里抓了出来,又丢给他一堆衣物与巾帕,他催了催,谢缘才慢吞吞地穿上了衣服,又跟着他走去了外间,照旧坐在原来那个凳子上。谢缘头发湿淋淋的,桑意见他不动手,于是自己拿了一张帕子盖在他脑门上,伸手放在他头顶胡乱搓着,帮他擦干湿漉漉的长发。
他搓动了一会儿后,谢缘问他:“师尊,你是不是平常给兔子洗澡也这样搓?”
桑意有点尴尬,他放轻了手里的力道,琢磨了一会儿:“我平常不太擦头发,都是自然风干,洗兔子的时候就随便包一包,然后把它们放在外面晒太阳,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重了?”
谢缘顶着一头被他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低声答道:“没有,这样刚刚好。只要您在我身边,师尊如何对我,我都是喜欢的。”
桑意:“……”
他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擦好了头发,又伸手往他脑袋上拍了拍:“你赶快回去。我不骗你,我是真的要闭关修炼了,你若是执意如此,往后我们二人也做不成师徒,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缘抬头望着他。
桑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随手摸了杯冷茶慢慢喝着:“你刚来北斗山,什么都不懂,有些事或许也未曾听说。我与掌门在年少时就结契了,两情相悦,约为道侣,等这次掌门回来了,我便要与他结契。你现在还小,认定谁对你稍稍好上那么一些,愿意把你捡过来照顾的人便是喜欢的人,这实际上是不对的。你的人生还那么长,过后遇到真正合你心意的人,到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喜欢,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谢缘盯着他,掷地有声地问道,“我也听说过您的身世,您小时候被掌门捡回来当做师弟带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你又是怎样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感激而是喜欢呢?他不也是这样的人么?难道只是因为百年前,先遇到你的是他,把您捡回来、对您好的人是他,所以你就要一直留在他身边,而枉顾自己真正的感情吗?”
桑意被气笑了:“你这个小同学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我今年已三百岁了,晓得轻重缓急。我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慎重思虑的结果,你与我不同,你还这么小,该懂的许多事都还不懂,便来这样巴巴地说一句喜欢,你不过是……不过是还没分清感激与情爱。你听我的,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想明白了再来见我,我虽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药修,但我师门中人也绝不出此有悖伦常之事,你若要继续当我的徒弟,便好好收起你的心思。”
谢缘看着他:“我不。”
“你不什么?”桑意问。
“若是北斗仙宗不容师门相狎,那么我宁愿您不当我是徒儿,不将我视为小辈。纵然您与我断绝师徒关系,我也不会收敛我的心思,我喜欢您,从来都是。”谢缘站得笔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桑意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仿佛被谢缘炙热而不加掩饰的视线烫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谢缘却放下了他刚刚帮他擦头发的巾帕,整理了一下衣襟,出门走了。
“这些小零食是我学着做的,可能味道不太好,以前也没学过做饭。您要吃就赶紧吃罢,再放几天就坏了。那副弹珠棋盘最底下压了走棋规则和棋谱,您愿意的话,无聊的时候当消遣就够了。”
桑意顺着他的话音站起身来,追出去看,却找不到少年人的身影了。他低头看了看墙角,谢缘带来的那把白底点墨江山的伞还在,外面雨没有停,他刚刚喊谢缘过来沐浴换衣,到底还是白忙活一场。
他望着庭院外的方向,小小地嘀咕了一声:“臭小子,瓜皮一个。”而后回到屋内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离谢言凤歌一行人回来的时间还有七八天,此后的时间里,谢缘再也没有来桑意的小竹庐中找他。桑意把他以往送来的东西都打包了叫人送还回去,但谢缘照旧让青鸟原封不动地送了过来。来来回回好多遍后,桑意也懒得管了,把那些东西都拿去了压箱底,唯有那一大包小零食他不知道怎么办,于是请了一位水灵根的师姐,请她冻了一块冰,把剩下的零食都封好,放进了他庭院后的溪流中。
也是谢缘来过这一回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此前的一切并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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