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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戳穿,只是温柔道:“臣妾一听姐姐说,陛下对臣妾甚是想念,臣妾便立刻赶来了。
只盼着,能尽快见陛下一面呢。”
景仁帝颇为欣慰的笑了笑,见徐淑妃身后没有秦溪在一旁,不禁又有些失望。
“溪儿呢?溪儿没来吗?”
“陛下。”徐淑妃解释道:“溪儿这几日都忙着替您联络大臣,只盼着他们能瞧在从前的份儿上,帮您重新夺回帝位。
可是您也知道……这些人一向捧高踩低,我们徐家不是京城里头的簪缨世家,这些人难免要给些脸色给溪儿看。这几日溪儿早出晚归……连同臣妾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若是陛下想他了,臣妾……臣妾今晚等着他回来,问问他明日来看您可好?”
景仁帝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
拉着徐淑妃的手,摇头道:“不必了。让溪儿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那群老奸巨猾的东西,他是知道的,有好处便办事儿,没好处便闭门羹。
秦溪出生便体弱多病,宫中不少太医,宫外许多高人前来帮忙诊治调理身子,秦溪的身子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想到秦溪今日被人冷言冷语相待都是因为他这个父皇没有保护好江山的缘故,景仁帝愈发愧疚了,连跟徐淑妃说对不起。
“陛下说这些做什么?”徐淑妃帮景仁帝擦着泪花,语气轻柔道:“我们徐家虽然势单力薄,人微言轻。
但溪儿已经笼络了庄亲王和安平伯还有周家了,有这几位帮忙,再多找几个位高权重的三朝老臣,想必,溪儿帮陛下取得皇位,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的。
陛下,您只管等好消息就是了。”
徐淑妃的声音舒缓温柔像春日潺潺的溪水,景仁帝听得颇为舒心,连声夸赞秦溪是“虎父无犬子”,很是引以为荣。
“溪儿当年出生的时候,哭声便洪亮,模样也与朕生得相似……如今溪儿这般懂事,都是茵茵你教导有功啊。”
景仁帝抓着徐淑妃的手,十分激动。
徐淑妃转过脸略皱了皱眉,没有甩开。
她把手放在景仁帝的受伤,面露难色道:“溪儿做事虽然还算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景仁帝立马紧张的问起来。
“只是啊,萧山王当时说您同庄亲王殿下都并非是先帝爷亲生之子,溪儿到那些大臣家里去游说的时候。
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大臣,便拿着此事说事,只道即便陛下回去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溪儿千方百计的想说服他们,证明此事并非如此。
可那些人却说,陛下离开宫中之时便口吐鲜血……时日无多,即便帮忙举事,到时候也未必能成。
他们还说……若是陛下就此去了,溪儿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这一脉是先帝的嫡亲孙子……他们若是跟着举事,岂非是造反了吗?所以,他们不愿意啊,陛下。”
景仁帝听到此事,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些日子,每晚他都觉得浑身冰冷,晨起咳嗽,时常还要口吐鲜血。
时日无多么,他想是真的。
但,不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登基,不亲眼看着萧山王被五马分尸或是凌迟处死,景仁帝只觉……即便他死,那也是死不瞑目啊。
徐淑妃没有再开口说话,只静静的端来一碗温水,将带来的桂花糕掰碎,慢慢的喂景仁帝吃着。
寒凉雨天,屋中一灯如豆,徐淑妃淡雅的面容仿佛被烛光蒙上一层薄纱,模糊而柔美。
景仁帝看着这自己爱了一辈子,也爱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眼眶倏然一热。
他最爱的儿子,竟然不能子承父业当皇帝,他最爱的女人,竟不能母仪天下做太后,那他先前的一切苦心,岂不都是付诸一炬了吗?
景仁帝木讷的张嘴,吞糕饼,待吃下一块后,便拉住徐淑妃的手,咳嗽了两声道:“茵茵,溪儿最近到底还有哪些困难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朕死之前能做,一定要为你们母子俩做了啊!”
“这……”
徐淑妃为难半晌,难以启齿。
“你快说吧。朕的皇位本来就是留给溪儿的啊。”
徐淑妃含泪点了点头,这才哽咽道:“溪儿说,韩子忠的儿子韩东吴提了个法子。
陛下人虽不能出去,却是可以写一封血书让溪儿带出去昭告天下的。
只说那萧山王才是乱臣贼子,为谋皇位,污蔑太后娘娘,编造陛下身世。如此一来,溪儿帮陛下您举事的时候,也有话可说,有据可依了。
待大功告成之后,溪儿再将您接入宫中,让您养身子……当然了。”
徐淑妃用另一块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若是陛下不愿,溪儿……想必溪儿也有别的法子的。不过……就是不知道萧山王什么时候会贬溪儿去封地就不知道了。”
“贬封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景仁帝抓着徐淑妃的手,颤着声音问道。
徐淑妃便将萧元帝贬齐家人去封地,世世代代不得回京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最后,徐淑妃下了个结论,肯定道:“萧山王定然是察觉到了溪儿这几日的动作,有意想要将能帮上咱们忙的人家贬走呢。
今日张家,明日李家,说不定后日,便是直接贬溪儿了啊。”
说完,徐淑妃便在一旁坐着垂泪无言。
景仁帝眸色一沉,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徐淑妃的帕子捂在他嘴上,很快便是,一片鲜血。
“陛下,怎么会?”
徐淑妃的泪水立马止不住的流下来。
“无事。”景仁帝垂头看着那一滩血,见徐淑妃哭得满面泪痕,但杜皇后却是几乎没有在他面前为他流过一滴眼泪,景仁帝的心一下子更柔软了。
“茵茵啊。”景仁帝慨叹道:“朕这一辈子做错过不少事,可最正确的事,便是娶你为妃,生下溪儿这么好的儿子。你放心。”
景仁帝郑重道:“溪儿的愿景,朕势必要帮他达成的。”
那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时日无多,能为徐淑妃和秦溪做的,已经没什么事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南齐的历史,从来都是胜者执笔。
他景仁帝今日写的血书,即便眼下微不足道,只是一个废帝的血书,可一旦他的儿子秦溪登基为帝,那么,这便是萧元帝祸害皇家子嗣,乱臣贼子毒害帝王的秘密!
景仁帝想到扳倒萧元帝,眸光都闪亮了许多。
“茵茵,拿我的中衣来!”
“哎。”徐淑妃应声,取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平铺在景仁帝的枕头上。
便见景仁帝毫不犹豫的便狠狠咬破了手指,颤抖着手写起歪曲的字来。
“云州萧山王,造谎言,编证据,乱臣贼子,夺朕帝位,今四皇子秦溪,温良敦厚,智勇双全……”
徐淑妃见景仁帝一气呵成的写完这血书,脸上立马挂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收了血书,站在景仁帝床边含笑道:“陛下,臣妾和溪儿,多谢您的成全了。”
景仁帝见徐淑妃笑得灿然,心中也颇为高兴。
正要招手让徐淑妃过来他身边儿说会儿话,但,突然,胸中一痛,“哇”的一声,便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雪白的枕头上,被染成一片嫣红。
景仁帝重重往床上一砸,头栽在枕头上,他努力转了转脖子,扭头看向徐淑妃,声音虚弱道:“茵茵……茵茵,你过来。”
“过来?”徐淑妃脸上仍是笑意温和,“陛下您一个废帝,有什么资格要本宫过来呢?今儿您帮溪儿写了这东西,溪儿他爹扶持溪儿的时候,必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的。”
景仁帝脸色陡然一变。
“噗”的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来。
徐淑妃站得远,这才没有被那鲜血喷个满身。
“你……你什么意思?”景仁帝一脸痛心,满是不可置信的虚弱问道:“溪儿不是朕的孩子?”
“自然不是了。”徐淑妃笑得十分动人,让人又在景仁帝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陛下既然时日无多,臣妾也不介意让您死得痛心至极,死不瞑目。”徐淑妃一想到自己陪伴景仁帝多年,不能同自己心爱的安平伯在一处,便对景仁帝和徐家痛恨无比。
“枉陛下您看尽天下事,阅尽天下人,竟然认不出,谁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景仁帝瞧见徐淑妃得意的笑容,想到当年徐淑妃为了救他,这才落水,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儿的事儿。
倏然眸中露出一抹万分惊讶之色。
徐淑妃走到床边,冷眼瞧着景仁帝,含笑道:“陛下想起来了是不是?
当年您落水的时候,本宫和杜皇后杜姐姐都在一旁,不过本宫离得近些,皇后娘娘离得远些罢了。
您当年厌恶皇后面容如男子丑陋,对她不屑一顾,可曾想过,您抱着的女子,并非是您以为的救命恩人呢?”
“唔唔!”
被桂花糕堵住嘴的景仁帝忍不住想说话,但嘴巴一张开,便是涓涓的鲜血流出来。
“您别挣扎了。”徐淑妃笑道:“这东西您吃下去,横竖都是逃不了一死的。
您是不是想说,为何杜皇后不亲自向您说清楚,当年救您是她,不是臣妾呢?”
景仁帝痛苦的眨了眨眼,就听徐淑妃笑得更为畅快了。
“陛下难道忘了,当年陛下醒来之后,一见到臣妾昏迷在旁,便抱住了臣妾,根本就没有理杜皇后啊?
臣妾是个贴心的人,知道您讨厌她。所以呢,就自作主张,帮您去杜皇后那儿说了几句。
臣妾只是告诉她,陛下您一点儿都不喜欢她。您被她救上来,碰了身子,让您觉得是一件恶心无比的事情。”
景仁帝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猩红。
难怪当年杜皇后嫁给他之后,一直郁郁寡欢,不大与他亲近,有时候自己碰了她,她反倒避之如蛇蝎。
直到二皇子没了之后,杜家开始慌张,开始催促杜皇后生孩子,杜皇后这才不得不与他亲近起来。
而入宫的徐淑妃却是温柔如水,体贴入微,讨得他欢心,博得他宠爱。
当年的落水,只有他和徐淑妃、杜皇后在旁,所以……这竟是一开始便是被设计好的吗?
即便他狠心无情,瞧不上杜皇后的容貌,但平心而论,杜皇后生得也并不差。
若非是因为当年以为徐淑妃救了他,而赶过来的杜皇后要杀徐淑妃,自己挣功劳,他也不至于会对杜皇后后来那般冷漠无情啊。
景仁帝现在突然很想见见杜皇后,见那张他早已厌弃的,人老珠黄的面容。
又或许,那般担心他的杜皇后一会儿会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坐在他的床边,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喝。
然而,面前娇滴滴的徐淑妃却挡住了所有。
她含笑道:“陛下您还在等姐姐和丹阳过来吗?”
景仁帝眨了眨眼睛。
“您不用等了。”徐淑妃得意的笑道:“这儿还有两件事儿要告诉您呢。
姐姐的女儿丹阳以为您要接臣妾和溪儿过来,刚才似乎已经在厨房削发为尼,这会儿已经出家去了,该是一辈子不会来看您了。
至于姐姐呢,臣妾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觉得对她心中有愧。
便把您为了臣妾腹中的三皇子,亲自给太医下旨,害死二皇子的事情告诉了她。
您原本就讨厌她,臣妾说这些,也没有什么不对,全是为您考虑的。
您……该感激臣妾才是啊!”
“噗”的一声,景仁帝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来。
他始终想不通,当年他周围那么多人,到底是被谁引开,让徐淑妃和杜皇后救命恩人的身份被掉换了。
他的儿子秦池是因眼睛受伤而不能分辨,可他不是啊,他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徐淑妃和杜皇后的。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徐淑妃见他悲痛万分的模样,只觉畅快极了。
“您是好奇,谁带走了您的贴身侍卫?”徐淑妃莞尔一笑,“说来您也不信,是太后娘娘身边儿的玉竹嬷嬷啊。
噢,对了,她姓沈,是安平伯的人。”
元戎太后贴身嬷嬷玉竹的话,很多时候就代表了元戎太后的意思。
毕竟,主子有的话不好自己说出口,便会让奴婢代说,即便是景仁帝自己,也要听几分,更何况当年那些跟着他的侍卫呢?
景仁帝此刻只觉是心中是万箭穿心之痛。
他从未想过,最爱的女人从一开始进宫就是图谋不轨,最爱的儿子更是不是自己亲生。
而他呢,为了别人的儿子反倒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些,景仁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倒过去。
徐淑妃眼含讥诮的瞧了一眼,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血书捏在手里,得意道:“陛下您若死不瞑目,便在九泉之下,好好儿瞪大眼看看吧。
瞧瞧,臣妾的溪儿是如同登上帝位的。我们徐家又是如何鲤跃龙门的吧。”
至于杜皇后,徐淑妃讽刺的笑了笑,听了她的话,大约杜皇后要随丹阳一块儿出家的吧?
正想着,脖颈倏然一痛,仿佛针扎,徐淑妃还没得来及看身后的来人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景仁帝抬眼一看,赫然是面色清冷的顾延琛。
“啊啊啊!”景仁帝虚弱的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可那意思,是让顾延琛过来帮帮他。
然而俊美如玉的男子只是淡淡道:“众叛亲离,被人欺骗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您当年对顾家下手的时候,我们顾家、崔家对您的信赖,并不比您对徐淑妃和秦溪的信赖少啊。”
他和他的父亲顾怀曾都已经暗下决心,遵照先帝遗旨,只要景仁帝能让南齐国泰民安,他们便会永远拥护景仁帝。
但景仁帝后来对顾、崔两家所做的一切,却让他们的一切努力戛然而止,不得不家破人亡,拥萧山王登基。
“啊啊啊!”景仁帝嘶哑的想吼叫些什么来解释。
顾延琛讽刺一笑道:“陛下您不必白费力气,您欠顾、崔两家的性命,是还不了了。微臣今日来,是让您……血债血偿的。”
景仁帝惊恐瞪大了眼睛,顾延琛的刀子却一刀一刀的割在了他的身上。
景仁帝死死地盯着门外,满是希望,期盼着杜皇后过来。
然而,杜皇后的身影只在外徘徊一瞬,低声说道:“臣妾想着淑妃妹妹和溪儿过来住着,院子是不够住人……
臣妾知道陛下不忍淑妃妹妹受苦,眼下臣妾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丹阳身子骨不大好,臣妾先去照顾她一些日子。不知陛下何时大业能成,臣妾先祝陛下……心愿得偿,事事顺遂……万岁万岁万万岁!”
颤抖的身影在门外缓缓拜下去。
一门之隔,景仁帝听到了三声磕头声,努力想叫杜皇后的闺名,想让杜皇后回来。
他想为当年误会杜皇后的事道一个歉,想为当年害死二皇子的事情道一个歉。
但这一次,那身影走得毅然决然,再也没有转身归来。
景仁帝含泪闭了闭眼。
也好,她再也不会捧一碗热药在他面前,而后看着他面露怀念,听着他语气悲凉的怀念他最爱的女人了吧?
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顾延琛最后一刀下手时,淡淡道:“当年,我爹也是这样盼着我娘亲的。”
可终究,只有战场的一地狼藉,他的娘亲,也香消玉殒。
“咔嚓”一刀,景仁帝含泪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