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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顾家位于汤山的这处庄子虽然不大,但景致却极好。
庄子中有一处天然的汤泉眼,每日吃着庄子里时鲜的洞子货,四处逛着赏一赏景,累了泡一泡汤泉,赛过活神仙。
待了几日,宁宁竟然爱上这个地方,甚至存了也买一处庄子的心思。
爹娘一辈子辛苦,爹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娘为了家里为了生意,多少年没出来散过心了。
弄一个这样的地方,家里人闲暇来游玩,也是不错的。
关键是离京城不远。
宁宁让人去打听这事,才知道这地方庄子好建,泉眼难求。汤山珍贵的就是这汤泉眼,没有汤泉,荒山野岭这地方也没什么值得人逗留的。
如今有泉眼的地方,都有了庄子。这地方的庄子大多都是些达官贵人家的,谁家也不差那点银子,自然没人往外卖。
不过汤泉庄子上的庄头,倒是给宁宁说了个消息。
就在这座庄子旁边不远有一处庄子,那地方从来不见有人来,大抵主人家早就遗忘了,说不定能说动对方卖掉。
宁宁不禁动了心思,几次出门赏景,见那边确实安静无声,可就这么找上门,多少有些犹豫。
“姑娘,您若真是喜欢,奴婢让赵大去问问就是。”知书说。
赵大去了,却被对方拒了。
对方说了,卖谁也不卖顾家。
难道说,这家还跟顾家有仇不成?
既然不卖顾家,这庄子也不是顾家买,若说是薛家,对方会不会卖?
赵大又上了门,对方这次没有拒绝,只说要见一见买主。
这庄子主人实在是太奇怪,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和薛家有渊源,宁宁便打算见一见又何妨。
对方并未约她在庄子见面,而是位于两处庄子不远的一个石亭中。
那地方宁宁去过,外面下雪用来赏雪最好不过。
她如约而至,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好久不见。”
宁宁讶异地看着对方,同时也有些恍然。
两年不见,她变了很多很多,他却是一丝没变。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宁宁静静回想,总觉得自己当年对他生了情愫,大抵是因为他这副英俊的相貌。
他是她见过,除了她爹和她两个哥哥,最英俊的男人。
“好久不见,鲁王殿下。”
鲁王深深地看着她,墨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
云游两年,连父皇六十大寿他都未归,他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回来。这两年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还出了趟海,看到了很多早年明明见过,却从没有上心过的景色,也弄明白很多事。
这次回来,本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便回京探望父皇,没想到有人竟上门想买他的庄子,还是她。
“你过得可还好?”
宁宁垂着眼帘,点了点头:“我很好,鲁王殿下。”
鲁王看了一眼做妇人打扮的她,见她面色红润,眉宇舒畅,想必过得顺心如意。心中微涩之际,不免有些感叹:“你过得好就行。”
“鲁王殿下可好?听说你外出云游,去年入宫见陛下,陛下还念叨了您几句。”
“想必父皇没少骂本王不孝子。”
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的当初,那时候嘉成帝还住在薛家,一大一小两人总会因为嘉成帝多了不少话可说。
“陛下倒是没有,只是感叹怕您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归。”
“本王过两日就回宫。”
没了可说的话,场面便陷入一片寂静。
外面又飘起雪花来,守在外面的知书和赵大,去了不远处的树下躲雪。
尤其知书,心中格外复杂,没想到这庄子竟是鲁王殿下的,这是缘分?
亭中,宁宁道:“不知庄子是殿下的,若是知晓定不会贸然开口,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唐突。如若没事,妾身这便告辞。”
说着,她就打算走了。
鲁王叫住她:“你若是想要,我送你。”
宁宁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无功不受禄,谢鲁王殿下美意,妾身告辞。”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雪的影子突然冲了进来,直直向宁宁撞去。
鲁王只来得及一把抓住宁宁,将她扯了开。
宁宁惊魂未定,刚站稳,来人已经哭上了。
竟然是邵妍。
“表嫂,求求你救救我,从了表哥不是我本意,不过是情难自禁。可舅舅舅母竟然如此待我,伤了我娘不说,还想把我们送回山东。我知道山东肯定有不好的事情等着我,说不定回去了命就没了。表嫂,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来了。
宁宁早有预料,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可真来的时候,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正想说话,没想到有个人比她速度更快。
“你说什么?!原来是你!”
鲁王上去一脚踢翻邵妍,等对方的脸扬起来,才看清来人。
“把话说清楚。”他冷喝道,眼神如刀。
*
在鲁王的逼问下,邵妍磕磕绊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不过她自然只说对自己有利的,明明是暗中下药,被她说成了情难自禁,总而言之她和顾谦有了私情。
事情发生后,顾谦非常懊恼,却又不敢跟爹娘以及宁宁说。
而邵妍又一直逼着他,才会有那次顾谦说要带宁宁来汤山的事。
其实他也是心存躲避的心思,可惜被邵妍发现,威逼他不准离开。而宁宁的主动出门,让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的顾谦正中下怀,他想趁着宁宁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之后他几次和邵妍协商都无果,而顾兰英又趁机闹到顾老夫人面前。
事情自此暴露出来,可惜顾兰英忽略了顾衡对薛家的忌惮,竟宁愿拼着亲妹妹亲外甥女不要,也要处置了她们。
两人眼见不可调停,只能佯装愿意被送走,途径汤山时,邵妍偷跑了,才会有之前那一幕。
从始至终,宁宁便一直是面无表情,让鲁王猜不透她心中想什么。
“你想怎么办?我帮你处置了她!”
宁宁站了起来,福了福:“谢鲁王殿下援手,妾身就不久留了。”说着,她就低着头打算离开。
鲁王一把拉住她:“难道你打算忍了?你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想些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向鲁王殿下禀报。”
鲁王收紧下颚,道:“如果你不说,我会告诉你爹。”
见此,宁宁才无奈道:“这件事我自会跟爹娘说,鲁王殿下就不要过多关心了。”
宁宁很快就带着人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邵妍。
鲁王却看着她的背影,眼波翻滚不休。
*
顾家那边收到邵妍偷跑的消息,结合就在附近的汤山,所以下午便有顾家的人来了。
可惜落了空,因为宁宁这会儿已经回到了薛府。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招儿简直不敢置信,倒在薛庭儴的怀里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女儿没什么的。”
“怎么可能没什么,怎么可能没什么!都是娘不好,当初就不该将你嫁去顾家。”这会儿招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带你娘下去冷静冷静。”薛庭儴深吸了口气,道。
宁宁点点头,等父母离开了,脸上才染上一抹愧疚。
薛庭儴很快就转回来了,问宁宁:“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和离。”
他点点头:“那就和离吧。”
直到他转身将要离去,宁宁才忐忑问道:“爹,你为何——”
“为何什么?”
薛庭儴转过身,望着女儿,目光深邃而又充满了智慧,似乎洞悉一切,又似乎波澜不惊。
“好奇爹为什么不问你为何要和离?”
宁宁迟疑了下,点点头。
“你是我薛庭儴的女儿,不需要受委屈。”
说完,薛庭儴就走了,留下宁宁泪雨滂沱。
*
薛庭儴很快就拿回了和离书。
诚如他所言,他的女儿不需要委屈,而这些曾经在宁宁以为中,大概会纠缠很久的事,很轻易就解决了。
不知道薛庭儴是怎么安慰招儿的,等招儿再出现在宁宁面前,如同以往。似乎宁宁并没有和离,也没有经历那一切,还是如同当年还待字闺中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宁宁才觉得愧疚。
她越是不想去伤害家里人,可总是会弄巧成拙。
快过年的时候,薛耀泰从外面回来了。
与以往不同,他这次带了个姑娘回来。
是个十分跳脱的姑娘,似乎还跟薛耀泰有仇,总是嚷着自己被他坑惨了,要报仇之类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姑娘和薛耀泰打赌打输了,把自己输给了他。
薛耀泰自然知道了妹妹和离的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以后带她出去散心。
这个年,外放的薛耀弘还是没有回来,只是往家里递了信。
他自然也知道了妹妹和离的事,可和二弟一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妹妹安心待在家里,不要多想。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
一日,薛庭儴休沐在家,叫来了女儿。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宁宁犹豫了下,道:“二哥说带我出去散心,我想出去看看。”
“去哪儿?”
“去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一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大海、高山……”
“好。”
薛庭儴答应地太坦然了,反而让宁宁觉得吃惊。
她犹豫地看了薛庭儴一眼,“爹,为什么……”
薛庭儴这才放下手里的狼毫笔,道:“从小到大,除了你大哥,爹从来没要求你们做什么。因为爹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该由自己掌握,而不是别人。同样,自己想做什么,只要想好了,能有勇气去承担,就去做。我,你大哥,你二哥,都各自有自己的担子,你是咱们家最小的孩子,虽然是个女孩,但都希望你能活得肆意、快活。”
宁宁忍不住又哭了,才发现原来从始至终是自己困了自己。
……
等春天来时,宁宁就和二哥启程了。
自然还有那个叫做冬儿的跳脱丫头。
薛耀泰问她想去哪儿,宁宁想了想道:“我想先回一趟余庆村。”
薛耀泰并没有问她为何想回余庆村,就带着她踏上了回山西的路。
一路上山水迢迢,发生了很多趣事,宁宁也知道为何冬儿会那么说她二哥。
她想,大抵二哥的好事也快了,只是二哥不说,她也就不说。不过她看得出这个叫冬儿的丫头还有些懵懂,就像她当年一样,而二哥的好事快慢,还得看冬儿什么时候能开窍。
村间小道上,行着一辆马车。
马车极为普通,唯独赶车的车夫十分俊秀,俊得不像是个车夫。
车帘被掀了开来,从里面钻出个少年。
为何说少年?因为她虽穿着男装,但因为个子小,看起来着实不大,又白皙俊秀。
“二哥,快到了吗?”
“快了,转过这道弯就是。”
果然快到了。
离得老远就看见远处那高耸笔直的旗杆,和迎风招展的旗子。
只是随着这么多年过去,已不再是当年的两杆,而是变成了许多杆,但最为醒目的还是那伫立在最前方的两杆功名旗。
“二哥,你还记得这旗子吗?”
“当然记得。”
“还是那么高,那么大,那么威风。”
“你想回来就是看它的?”
宁宁点了点头。
阳光明媚,有些晃眼,她得半掩着眼,才能看清那处。
当年,有个小女孩初次见到这旗子,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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