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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这里还有据说是孔子手书的碑铭——“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
季子庙里的香火道人见到大雨中出现的陈操之和冉盛,一个俊美绝伦、一个雄壮无比,把个香火道人惊得呆了。
陈操之参拜季延陵季子像之后向香火道人讨热茶喝,喝了一杯热茶,问孔子手书的碑铭何在?
道人答道:“就在庙后,天黑不便观览,这里有一新拓的碑帖,公子要不要看一看?”便去取碑帖来。
陈操之一看那纸张,是陆氏华亭墅舍独有的上品黄麻纸,拓工亦精,墨色独新,问:“这是道人所拓?”
那道人道:“午后来了一队车马,说是吴郡陆氏的人,去庙后观看十字碑,这帖子便是一个年轻的陆氏女郎亲手拓下的,留赠小庙一幅。”
陈操之大喜,原来葳蕤也到过这里,这碑帖竟是葳蕤所拓,想着葳蕤之父陆使君好埤帖成痴,四处重金收罗碑简和书贴,有些碑记因为是庙堂之宝,无法搬取回来,陆使君就坐卧碑下,用手一笔一划地扪摩一遍,然后亲手拓取贴本,葳蕤真是大有父风啊。
看着葳蕤拓下的这十个篆字,仿佛身边有清泉漱石流过,陈操之一直不宁的心奇妙地沉静下来:葳蕤受了那么多委屈,不改其爱美求知之心,和葳蕤在一起,总让他感受到生活的甜美和可贵——
陈操之恳请道人将这幅拓帖送给他,收好在包袱里,负手在檐下看夜雨潇潇,见雨一时停不了,这时就算赶到曲阿县城,陆葳蕤也已歇下了,便向道人借宿。
道人道:“小庙无卧具,两位可从小庙往东行半里,有一村落,那里可借宿。”
陈操之谢过道人,披戴上雨具,与冉盛牵马往东,在村中一富户家求宿了一晚,次日天蒙蒙亮便离了延陵村,向曲阿县城快马而来。
昨夜大雨,道路泥泞,纵马驰过,一路蹄印。
入秋草木青黄,曲阿县多赤杨,赤杨虽不如枫树那般颜色红火,但远远望去,也如暗红色的火焰团团簇簇。
马行虽疾,但陈操之的心却不会象昨日那般焦虑和激愤,他是去赴一个美好的约会啊!
……
陆氏一行住在曲阿县城的万善客栈,客栈都是先一日就派人预订好、清理干净的,陆葳蕤住在客栈二楼,窗外便是九曲河。
下了一夜的雨,陆葳蕤又有些认床,是以半梦半醒睡不安宁,临到清晨时方沉沉睡去。
短锄、簪花这两个贴身侍婢天一亮便起身了,见小娘子还甜甜地睡着,便蹑手蹑脚去洗漱。
清晨的睡眠多梦,陆葳蕤便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梦境,仿佛置身牛车上,窗外青山绿水,忽然就到了陈家坞,见到了陈母李氏,陈母李氏慈和地让丁氏嫂嫂带她去寻陈操之,丁氏嫂嫂与她走到九曜山下,对她说陈操之就在山上,让她自己去寻,她便觅路上山,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山顶,不知陈操之在哪里?正有些着急,听得一缕箫声从山巅飘荡下来,不禁心下一喜,提着裙子奋力登山——
这时,忽然醒了,陆葳蕤知道自己又梦见陈郎君了,可惜这回还没相见就醒了,正有些惆怅,却听那梦中的箫声依然在枕边缭绕。
陆葳蕤瞪大了眼睛,倾听片刻,猛地坐起身来,赤足下榻,碎步奔到窗前,去起窗扇,就见九曲河岸边、赤杨树下,那吹竖笛的颀长男子,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陈郎君吗!
陆葳蕤快活得想要跳起来,不知道陈操之怎么会一早出现在这里,昨夜可是大雨不断啊,真是神奇,她见陈操之还未看到她,便也不出声,凝眸盈盈注视、静静地听陈操之一曲吹完,这支曲子三年前她在九曜山巅听陈操之吹过一次,缠绵往复、一往情深,那是陈郎君专为她吹奏的——
冉盛早就注意到客栈二楼推开的那扇窗,看到了陆小娘子娇美的脸,便提醒道:“阿兄,陆小娘子在看你。”
陈操之抬眼看去,与陆葳蕤目光相接,柔情蜜意,欢喜不尽。
陆葳蕤示意陈操之在九曲河下游一些等她,她匆匆梳洗毕,下楼对从兄陆俶说要到客栈后的九曲河岸散步一会,方才在楼上望见岸边秋葵甚美。
陆俶道:“我陪蕤妹去吧。”
陆葳蕤道:“谢谢五兄,我想独自漫步一会。”
陆俶道:“那好,蕤妹早些回来,我们辰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