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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法倒是新鲜,却像在御书房里丢了个炸弹。
余御史天生就少根筋,他会说出让蔚家军将功折罪的话,朝臣们只会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并不会多想。但于武不同,官阶与立场不同,分量亦是不同。
果见姜泽闻言皱起眉头,却一时间不曾说话。
朝臣们反应过来纷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于武;有狐疑的,有惊讶的、有担忧的、有不可置信的、有替蔚家军不值的、也有惋惜的、甚至有人看向于武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同情。
当然了,于武是保皇党,他会剑指蔚家军并不稀奇。
让人觉得稀奇的是,他会当众说出来。
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蔚家军与姜泽之间的对立已经彻底被袒露在阳光下,甚至一触即发,两者之间迟早会有兵戈相向的一天。
于武这话看似为众人提供了新的思路,却委实疯狂大胆,到头来,很可能两头都不讨好——在场还真没蠢人,蠢人也不能通过重重选拔在朝堂上立足。于武想做和事佬稳住如今的局势,也要看姜泽和蔚池是不是配合。
看姜泽的样子,明显已经意动,可蔚家军是那么好拿捏的么?尤其有余御史方才那番话在,蔚池和骁勇杜权只要不是疯了傻了,就绝对不会自己揽罪上身,届时难免给于武记上一笔。等姜泽被蔚家军驳了面子,同样会给于武记上一笔。
可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于武若真坑了蔚家军,还能在姜泽面前立足,姜泽也愿意护着他,若他不仅没坑到蔚家军,反倒坑了姜泽,那他就真的没活路了。
为啥说坑呢,因为蔚家军在麻城屯兵十万至今用意不明!
朝臣们固然愿意相信蔚池没有谋逆之心,可他已经远离军营两年,不能留在军营的统帅,对军队的掌控力还能剩下多少?不是他们看不起蔚池,实是人心难测。
万一统兵之人阳奉阴违,逮住机会直接撇开蔚池与姜衍,干脆挥军北上呢?
对方手中的兵力既不是三五千,也不是三五万,而是整整三十万!启泰太祖最初起兵的时候是多少人,有几人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又有什么兵备?毫不客气的说,最初聚集起来的,不过是群拿着棍棒和锄头,连饱饭都吃不起、甚至一无所有的乌合之众。
可正是这些人,从一开始的几十几百逐渐壮大到成千上万,直至打下中原的整片江山!
那训练有素的整三十万又是什么概念?就更不用说还有大夏南疆与北戎虎视眈眈了。若姜泽真的下旨,等待他们的,会不会是新一轮的战火蔓延,会不会烧得人尸骨无存?
这就像头猛虎,一旦开闸,谁能拍着胸脯保证猛虎不会下山?
朝臣们细思极恐,虽然隐晦,却不约而同的从于武身上移开视线,扫向站在中间位置的杜威。殊不知杜威在于武话音刚落时,就直直的看了过去。二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个无奈至极,一个深沉似海,已然在暗地里交锋了无数回,直溅起一阵火花。
于武是真的觉得无奈,他这右相的位置还是姜泽登基后才擢升上来的。
姜泽眼高手低,本心里,他同样是看不上姜泽的,但姜泽能提拔他重用他,他身上早就打上保皇党的标签,泥水都没过膝盖骨了,难道他还能抽身?
于武当然知道自己的提议冒险,可大夏与北戎几乎同时与启泰交战,目前摆在姜泽和蔚家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息事宁人暂停干戈,甭管心里有多想弄死对方,且先把表面上的和平给维系住了一致对外;一条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打!
前者,蔚家军虽然会受些委屈,却有利于启泰安稳,让百姓免于战火生灵涂炭。
至于后者,结果不提也罢。
而他之所以敢提出来,盖因蔚家军数代当家人积攒下来的名声,若蔚家军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哪里会有现在的声望?他在赌,赌蔚池的能力,也赌蔚池有顾全大局之心。
混朝堂的,谁不想安安稳稳告老?余御史这前车之鉴犹在,分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已经做到右相的位置,权利已然达到顶点,若仅仅是为了出风头,何必拿命去博?
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保皇党的人虽不少,甚至左相也算保皇党,但这老狐狸素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经过朴居的事情,他是否还会让女儿进宫都是个未知数,又如何指望他能站出来说话,还是一下子就得罪启泰最不能得罪的两大权势巨头?
余下够分量的,除了他,也只有曹国公与谢太傅并游尚翟能说得上话了;也只有他们几人说话,姜泽才有可能听进去。
但曹国公不在,谢太傅说这话不大合适,游尚翟还差了些火候。最关键的是,谢太傅和游尚翟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他不主动站出来,难道还等姜泽点名?
永远都不要考验一个多疑帝王的耐心——此时站出来,虽然会有将蔚家军与姜泽都得罪了的风险,却好过让姜泽疑上自己。且在他心中,蔚家军到底还是与姜泽不同的。
于武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总之,这话就这么秃噜出来了。
再说杜威,于武的意思他完全能够理解。可能理解是一回事,会不会生出怨怼情绪想摁死对方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又不是圣人,兄长儿子女儿全都在蔚家军中,尤其蔚将军留京,如今是他兄长掌军!
他老母的,就是不提蔚家军,姜泽防他都跟防贼一样,就更别提于武刻意提起了。
就拿朴居的事情来说,姜泽原本已经将追查邓家人与采花大盗下落的事情交给了左右相和三司,却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线,睡了一觉之后,竟是直接让京兆府参与其中。
有左右相把关,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协理还不够,把京兆府拖进来是几个意思?
好吧,京兆府有维护京中治安的职责,加入进来虽然勉强,但也不是说不过去。可不过短短两日功夫,姜泽就撇开左右相和大理寺卿几人单独召见了他三次,且次次都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又是试探又是施压,杜威再好的脾气都要被耗光了!
姜泽也是被逼的没法了,先是在心里思量了一番这事儿的可行性,复将视线落在底下的一溜朝臣身上。众人的小动作他也不是没瞧见,于是很是在杜威身上停留了一瞬,直看的杜威后背上起了一层凉意,才沉吟道:“看样子众爱卿都没意见?”
有意见也不敢说啊?难道要说姜泽指挥不动蔚家军,还是要说蔚家军有谋逆之心?他们既不是憨直可爱有身硬骨头的余御史,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大人——姜泽这条阴晴不定的龙他们不敢得罪,蔚家军这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同样让人胆寒。
朝臣们面有难色沉默以对,只少数几个点头,更多的却像便秘了似的,胆小的恨不能将头埋到裤裆里去。
姜泽对这群贪生怕死的朝臣厌恶透顶,四顾了一圈皱眉将视线落在左相身上,询问道:“怎么没人说话,左相以为如何?”
封子路早料到姜泽不会轻轻松松放过自己,可作死么,总要多拉几个垫背的,于是站出来恭敬道:“微臣以为余御史和右相所言有理,但具体要如何做,须的从长计议。”
所谓从长计议,自然不是计较时间上的长短,而是这事儿不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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