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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围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周三郎不想回村头那个破屋子了。
但他身上有伤,根本做不了活,要是不回去就只能饿肚子。
在外面磨蹭了半天,眼看天渐渐黑下来,且天上黑云聚集,很快就要下雨。周三郎如今带着伤,风寒也才刚养好,要是淋了雨伤势加重,以后更难养好伤。
所以,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村头。
周母看到他进门,皱眉道:“没事别往村里去。”
周三郎看着母亲忙活着把剩馒头放进破了一半的陶罐,又往里加了一瓢水,然后开始点火。
他知道,父亲这两天病得愈发重了,根本咽不下干东西。只能喝点稀的,而他们又没米,只捡到这别人剩下的粗粮馍馍。
这玩意儿无论怎么熬,都还是剌嗓子。
父亲今日早上试着喝,结果反而吐了出来。
但凡多活了几年的人都知道,这人只要不吃东西,离死就不远了。
他心里难受之余,忍不住质问:“你不让我去,是怕我知道你们做下的丑事么?”
闻言,正添柴的周母动作一顿。
连床上的周父都看了过来,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他听到此事怒不可遏:“混账……”只两个字吼出,他喉间像是破风箱似的,扯得嗬嗬作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母急忙过去安慰,又伸手帮他抚着胸口:“他爹,别生气。”转身怒斥儿子:“你这叫什么话?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和你爹辛苦养你一场,可不是为了把你养大之后气我们的。无论我们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几兄弟。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责怪我们,你都不能嫌弃我们。”
这是她的真心话。
这些话某种程度上来说挺有道理,可落在周三郎耳中,就特别不是滋味。
“你们俩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去镇上或者府城找活干。常人都知道修桥铺路为儿孙积德,你们可倒好,为我们几兄弟找一身骂名,今天我去村里,好多人都说我是贼。”周三郎心里委屈,悲愤不已质问:“这就是你们为儿孙攒的功德吗?”
周父被气得呛咳不已,又喷出了一股血雾。
周母脸色大变,急忙抬袖子去擦:“他爹,你别着急,气大伤身,别为这样的混账伤了身子。”
她飞快劝着,当看到床上的人缓过来后满面红光,气色红润时,收回的手颤抖不止。
“他爹……”
周父怒瞪着儿子,眼睛血红:“周三郎,你好样的!”
他抬手将边上的碗丢了出来,然后倒回床上,就那么瞪着床顶破烂的帐幔:“报应!”
然后,他眼神中渐渐地没了光彩。
周母颤着手伸到他鼻尖,没察觉到有温热,哀嚎一声,痛哭起来。
周三郎也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父亲就真的去了。他扑到床前跪下,周母怒极反笑,一脚踹了过去。
母子俩距离不远,她这一踹,脚尖刚好碰到了周三郎绑起来的肩膀。
疼痛传来,他忍不住往后仰倒,只觉半边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痛得他呲牙咧嘴。
周父死了!
周三郎躺了半晌都缓不过来。
周母看着眼中,愈发恼怒:“装什么死?你把你爹气死,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吗?等一下你两个哥哥过来,我让他们收拾你。”
越说越生气,干脆又踹了一脚。
她哪怕在盛怒之中,也能感觉得到自己刚才那一下的力道好像真的太重了,再出脚时,下意识放轻了一些力道,也没再往周三郎伤处招呼,而是踹到他的脚上。
周三郎心里难受,勉强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去村里报信了。
村里人都知道,周父伤得挺重。
但看他一直养着,还以为已经好转。哪怕有周母在外说他命不久矣,众人也根本不信。
没想到,这人真的走了。
人死债消,村里的百姓大部分都挺纯朴。那个被偷的人家得知此事,还有些歉疚。
如果不是他恼怒之下让村里人帮忙揍人,周父也不会死。那粮食的主人不想让自己余生都活在歉疚之中,咬咬牙,凑了银子去镇上买了一副棺材,送到了村头。
周父有了棺木,总算能下葬了。
往上数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简单的丧事。
在家里出事后,周家几兄弟各奔东西,这时候终于得以重逢,也能有空商量以后的事。
大郎二郎都认为,不能这么一直住在岳家,活没少干,还要被人嫌弃。
周三郎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早就想离开,只是碍于身上有伤,去了城里只能要饭……那也忒丢人,还不如留在村里。
虽然村里也是要饭,但用不着他亲自要啊!
“城里可以干活,包吃住,工钱也不错。你们去吗?”
大郎二郎从小到大一直都住在村里,去城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想到那地方就有些惶恐,当下连连摆手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