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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跟御风重新说了个地址,这才坐回了车里,笑着看沈临安。
当初听了黛绿说起沉碧家的事情,夏初瑶便有了想过去瞧瞧的打算,只是这国公府上出了事情,虽然未曾祸及落松苑,可是这几日她都忙着往观花苑跑,倒是差点将这事儿给忘了。
“为何去看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原谅她了。”听得她要去看沉碧,沈临安有些惊讶。
当初沉碧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求她原谅,到最后她也未曾说出半句求情想让她留下的话来。之后他也查过,明白这其中缘由。
“谁说我要原谅她了?”夏初瑶往后靠了靠,摇了摇头,“我知道她这样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却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背叛。”
旁人便罢了,沉碧这样的贴身丫鬟,可是陪着夏棠一起长大的,她知道沉碧为了救弟弟除了答应骊阳公主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是,背叛过一次的人,她实在是无法再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黛绿说桂嬷嬷给沉碧的钱是每个月送一次的,每一次都刚好够她弟弟一个月的药钱。如今桂嬷嬷死了,她的财源也就断了,我们这会儿给她送钱去,也好帮她解这燃眉之急。”自袖里掏出一小袋银钱掂了掂,见沈临安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也不等他问,便继续开口,“同样是拿钱做事,我不过是去给她换一个更好的雇主,给她一个更好的活罢了。”
“夏棠和她的关系不一般,你让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把话说绝了,这会儿又去找她,她会信你?”沈临安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先前我让阿城去查了一下,她那赌鬼父亲经常欠债不假,可她那弟弟年纪轻轻,几个月前在书院都还好好的,身强体健,怎么可能那么突然就得了痨病,只怕是骊阳公主让人动了手脚。我只要将此事告诉她,让她明白我们都是被人算计了,便可让她放心些戒心。何况,她需要钱,没有钱,她弟弟活不下去,她没得选。”
言罢,夏初瑶叹了口气,她如今做的事情,跟先前骊阳公主对沉碧做的,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有什么事情,是非她去做不可的吗?”沈临安蹙眉轻声问,若是并非除沉碧不可,他也不愿夏初瑶再去对沉碧做这样的事情。毕竟当初在望都镇上,沉碧是为着夏初瑶受过重伤的。
“我想让沉碧去晋王府,晋王在国公府里有眼线,我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抬眼看了沈临安片刻,夏初瑶抿了抿唇,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眼线?”她说得郑重,沈临安却笑了,如今他的落松苑里,隔个几日就会有晋王府的暗卫过来一趟,更别说秋水阁里住着的那个还隔三差五往外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晋王府。
因着夏初瑶,他早默许了这些事情,所以平素事关机密的事情都不会留在府中处理,这会儿听得夏初瑶要让沉碧去晋王府查眼线是谁,他都不知该直接跟她说不用这么做,还是跟她先说说阿城的事情。
“我知道阿城瞒着我去找过晋王,也知道三爷知道楚离时常过来。我说的眼线,是在这之前。”见他面上的笑,夏初瑶叹了口气,“那晚我受了家法,被关进柴房,不过几个时辰,晋王就过来了。当时我问他,他未曾直言,之后再提起,他也不愿明说,我总觉这其中有些古怪,必须查清楚才行。”
“你为何要查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坐在自己对面,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的人儿,沈临安缓声问。
他本以为,穆玄青与她之间,是全然的信任,即便是穆玄青在府里有眼线有如何,除却打探镇国公府里的情况外,穆玄青留下那个人,更多的或许是为了保护夏初瑶,若是站在夏初瑶的立场来看此事,明明完全没有查的必要。
“我总觉得他另有图谋,不管是什么,我们都须得小心为妙。”不过几个月不见,那日在醉仙楼穆玄青的那些话,着实叫她有些吃惊。
借齐伐晋,稍有不慎,便是灭国之举,即便是他一心想要扳倒他的父皇,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他总觉得,穆玄青没有和她说实话,她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他真正的图谋到底是什么,却也觉得如今的穆玄青叫她有些害怕。
她曾说过会助他达成所愿,可是,她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命是从的夏初瑶了。她愿意供他差遣,可这事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的相互帮助罢了,她不想再做他的棋子,如从前那样任他摆布。
三人一路到沉碧家时,已是薄暮初起。
一身葛布衣衫,端着水盆出来倒水的人在看到柴门外的人时,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手里的铜盆落在地上,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去里面谈,我和御风在周围瞧瞧。”不等夏初瑶开口,沈临安便唤了御风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走去。
“小姐……你……你怎么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碧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前些日子黛绿来看她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问起自家小姐的情况,听得她身子无恙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她做了错事,早已无颜再见小姐,本想着只怕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却不想,那个人竟然又出现在她面前。
“前些时日听黛绿说起你的情况,我就想过来看看,只是刚好府上又出了事情,就一直耽搁了,今日才得空过来。”咬了咬唇,忍下了心里泛起的一丝酸涩,夏初瑶上前去将沉碧从地上扶了起来。
听她说是来看自己的,沉碧惊喜交加,忙将她往屋里请,夏初瑶也只是顺着她,随她进屋。
沉碧这些年在夏棠身边当差,虽然常为着主子受欺负,可是正因着这般,周氏也格外看重她,赏她的银钱不少。柴扉围起的小院里有五间并开的瓦房,堂屋里的陈设也算不上简陋。
进屋时还听得隔壁厢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沉碧要去给她沏茶,却被她一把拉住。
坐下后与她讲了国公府里的事情,说起骊阳公主和桂嬷嬷出事,沉碧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便变得越发惨白。
“我知道你弟弟的病需要钱,如今桂嬷嬷也死了,只怕是无人再能帮你,这些你先拿去。”将袖里的那包银钱掏出来递给沉碧,便见着原本苦着脸的人慌忙摇头,起身退开不愿去接。
“奴婢做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脸收小姐的钱。”俯身跪在夏初瑶跟前,沉碧垂眸看着地面,“小姐愿意来看奴婢,已是对奴婢最大的恩德,眼前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自受,不敢再牵连小姐,小姐还是和三爷快些回去吧。”
“你不愿收这钱,难道看着你弟弟病死?”见她这般,夏初瑶倒是颇为满意,她俯身,将手里的钱袋塞到了沉碧手里,“既然你不愿白拿这些钱,不如也像从前一般,回我身边来,替我办事,这些便算你每个月的月俸。”
“小……小姐真愿意让我再回到你身边?!”手里是沉甸甸的钱袋,沉碧抬眼看夏初瑶,满眼不敢相信。
“你留了那包药陷害我,你家如今这般,又何尝不是被人陷害?那件事情,你我便算两清了。只是,我现在还没办法将你带回国公府去。”夏初瑶将她拉了起来,“我这里有件事情,非得你去做才妥当,你可愿再看在我们主仆多年的情分上,帮我这一次?”
“只要小姐吩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一次,沉碧抿唇重重点了点头,满眼的坚定。
“我要你去晋王府,跟在晋王身边帮我留意他的动向,等得每月御风来给你送银子的时候,你将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他就好了。”
“晋王府?”先前小姐那一顿家法就是因着和晋王牵扯,如今听得要让她去晋王府,沉碧犹豫了几秒,也只是点了点头,“可是,晋王殿下认得奴婢,奴婢要怎么才能进府去?”
“我当初赏你的那支簪子还在吗?”
“奴婢知道那支簪子贵重,一直好生放着。”那支玉簪成色与小姐平常戴的都大不相同,是大齐少见的,她当初咬牙拿了,是怕日后弟弟出事,她还可以用着簪子救急。这些时日有桂嬷嬷给的钱,她倒也只是将那簪子好生收着,不敢乱动。
“那是用晋国的名玉烟雨玉做的,在晋国也是十分稀有的东西,是当初三爷高中时晋王送的贺礼。”夏初瑶打量了一下沉碧,又转头看了看合上的门窗,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安排。
沉碧一一记下了,末了有些迟疑:“即便是见着了晋王殿下,他真的会留下我吗?”
“只要他问起我的事情,你都知无不言,他必定会将你留在身边。你且记住,他问起什么,你都不需得隐瞒,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便好。若是有什么不确定之事,你去佟掌柜的胭脂铺给我留信。”夏初瑶直起身子,沉眸看着她,“你背叛过我一次,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