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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道消。藕花福地的陆舫,更是为情所困,一甲子之内,姜尚真化名的周肥,为他那般护道,依旧未能彻底打开心结。

    再看姜尚真,似乎明明沾染更多情爱泥泞,却半点无此心魔作祟。

    皆是性情各异使然。

    至于机缘一事,则苦求不得,看似只能靠命。

    当初神诰宗的贺小凉,桐叶洲太平山的黄庭,当然还有跟陈平安很熟悉的李槐,就都属于命好到不讲道理的那种人。

    如今陈平安炼化成功两件本命物,水府水字印与大骊五色土,营造出山水相依的大好格局。

    修行一事,便快了许多。

    灵气的汲取与炼化,愈发迅速且稳固。

    所以可以说,只要陈平安愿意寻求一处山清水秀的灵气之地,哪怕留在小山头原地不动,就这么一直枯坐下去,日夜皆修行,其实都在增长修为和境界。

    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越是修道天才,越不可能常年在山下厮混,除非是遇到了瓶颈,才会下山走一遭,静极思动,才会在研习仙家术法之外修心,梳理心路脉络,以免误入歧途,撞壁而不自知。许多不可逾越的关隘,极其玄妙,兴许挪开一步,就是别有洞天,兴许需要神游天地间,看似绕行千万里,才可以厚积薄发,灵犀一动,便一举破开瓶颈,关隘不再是关隘。

    对于一般修士来说,第三境是一道不大不小的关隘,被山上称为“留人境”。

    不过这种说法,在传承有序的宗字头仙家,从来是无稽之谈。

    这就是为什么山泽野修那么羡慕谱牒仙师的缘故。

    他们要磕碰到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找出前行道路的三境难关,对于大仙家子弟而言,根本就是举手抬掌观手纹,条条道路,纤毫毕现。

    而陈平安的三境,就是山泽野修的三境。

    因为关于修行一事,好像从来没有人给出任何具体的指点。

    早先是长生桥断且碎,聊这个,没意义。

    后来是背剑练拳,用心专一。

    之前在绿莺国龙头渡,名为翠鸟的仙家客栈那边,刘景龙其实有细细说过下五境修行的关键,不过毕竟双方不同门不同脉,齐景龙又碍于山上规矩和忌讳,不可能探究陈平安的各大气府状况,针对陈平安一一指路,所以说许多刘景龙的传道解惑,对于刚刚步入练气士三境的陈平安,还是粗略的以后事,不是当下的细致事。可即便如此,齐景龙的那些说法,依旧是当之无愧的金玉良言。

    因为注定无错。

    这需要齐景龙站在山上极高处,才能够说得明白透彻。

    陈平安当然会牢牢记在心头。

    这不就喝上了刘景龙留下的那壶酒,小口慢饮,打算最少留个半壶。

    炼化初一十五,还是难熬。

    如今体魄伤势远未痊愈,所以陈平安走得愈发缓慢和小心。

    不过当陈平安临近鹿韭郡边境的时候,有所察觉。

    只是依旧假装不知道罢了。

    处理这类被盯梢的事情,陈平安不敢说自己有多熟稔高明,但是在同龄人当中,应该不不会太多。

    早一些,有书简湖元婴修士李芙蕖的暗中跟随,就被陈平安察早早觉到异样,后来与北俱芦洲京观城高承的相互算计,再到那第二拨割鹿山刺客。

    何况当下这名鬼鬼祟祟的刺客,也确实算不得修为多高,并且自认为隐蔽而已,不过对方耐心极好,好几次看似机会大好的处境,都忍住没有出手。

    陈平安便由着那名刺客帮自己“护道”了。

    鹿韭郡是那山上偶遇落魄书生鲁敦的家乡。

    不过陈平安没打算去他家拜访,因为就算有此心思,也未必找得到人。

    一个身边书童不姓鲁而姓周的读书人,可能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告诉陈平安真正的姓氏。

    但是陈平安觉得这才是对的。

    真正的与人坦诚相见,从来不只在言语上袒露心扉。

    交浅言深,随随便便抛却真心,很容易自误。

    连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如何对这个世道和他人负责,然后给予真正的善意?

    可道理是这般道理,世道变得处处真心待人也有错,终究是不太好。

    陈平安在途径小镇却绕行,不打算与那个刺客纠缠不休下去了。

    所以在一处僻静道路上,身形骤然消逝,出现在那个趴在芦苇丛当中的刺客身旁,陈平安站在一株芦苇之巅,身形随风随芦苇一起飘荡,悄无声息,低头望去,应该还是个少年,身穿黑袍,面覆雪白面具,割鹿山修士无疑。只不过这才是最值得玩味的地方,这位割鹿山少年刺客,这一路隐匿潜行跟随他陈平安,十分辛苦了,要么齐景龙没找到人,或是道理难讲通,割鹿山其实出动了上五境修士来刺杀自己,要么就是齐景龙与对方彻底讲明白了道理,割鹿山选择遵守另外一个更大的规矩,即便雇主不同,对一人出手三次,从此之后,哪怕另外有人找到割鹿山,愿意砸下一座金山银山,都不会对那人展开刺杀。

    若是如此。

    齐景龙为何一直没有露面?

    陈平安想了想,开口说道:“人都不见了,不着急?”

    那割鹿山刺客动作僵硬,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站在芦苇上的青衫客。

    不是他不想逃,可是直觉告诉他,逃就会死,呆在原地,还有一线生机。

    他坐起身,摘下面具,“我与那姓刘的,有过约定,只要被你发现了行踪,就算我刺杀失败了,以后就要跟随他修行,喊他师父,所以你可别杀我。”

    陈平安问道:“那他人呢?”

    少年摇头道:“他要我告诉你,他要先走一趟大篆京城,晚点回来找我们。”

    少年说到这里,一拳砸在地上,憋屈道:“这是我第一次下山刺杀!”

    陈平安飘然落地,率先走出芦苇荡,以行山杖开路。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丢掉了那面具,跟在那青衫人身后,一起走到路上。

    陈平安放缓脚步,少年瞥了眼,硬着头皮跟上,一起并肩而行。

    关于这位刺杀对象,先前在割鹿山内部其实是有些传闻的,他作为割鹿山重点栽培的杀手,又从小跟在割鹿山山主身边长大,才有机会晓得一些内幕。

    总之别看这家伙瞅着脾气好,比读书人还读书人,可山主师父却在割鹿山第一次稳操胜券的刺杀失败、结果很快又有人出钱雇佣山头刺客后,山主就曾经亲口告诉少年,这会儿他身边这个家伙,是一个很会惹麻烦、又很擅长解决麻烦的厉害角色。

    陈平安问道:“你是一名剑修?”

    少年点头道:“师父说我是一个很值钱的先天剑胚,所以要我必须惜命,不用着急接活儿。不然他在我身上砸下那么多的神仙钱,就要亏本。所以我一直想要早点揽活,早点帮着师父和割鹿山挣钱。哪里想到会遇到姓刘的这种人,他说是可以站着不动,任由师父随便出手,每一次出手过后,就得听他刘景龙一个道理,师父便出手两次,然后听了那家伙两个道理。”

    说到这里,少年满是失落。

    印象中,师父出剑从来不会无功而返。

    不管对方是什么修为,皆是头颅滚滚落。

    少年重重吐出一口憋在心中已久的浊气,仍是不减郁闷,道:“咱们割鹿山从来说话算数,最后师父也没辙,就只好派遣我来刺杀你了。而且以后我就跟割鹿山没半点关系了。还要跟那姓刘的去往什么狗屁太徽剑宗。”

    陈平安微笑着伸出手,摊开手掌。

    少年皱眉道:“干嘛?”

    陈平安说道:“你不得好好谢我,让你可以去往太徽剑宗修行?”

    “你有毛病吧?!”

    少年白眼道:“谁愿意当个谱牒仙师了?!我也就是本事不济,那么多次机会都让我觉得不是机会,不然早就出手一剑戳死你了,保管透心凉!”

    陈平安收回手,笑道:“这么重的杀气,是该跟在齐景龙身边修行。”

    少年转头呸了一声,“他姓刘的,就算比我们山主师父厉害,又如何?我就一定要改换门庭?!再说了,那家伙一看就是书呆子,以后跟了他修行,每天对这种磨磨唧唧不爽利的家伙喊师父,我都怕这辈子都修不出半个剑仙来。”

    陈平安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其实希望你能够跟随齐景龙随行?”

    少年沉默片刻,“猜得到。师父对我好,我从来知道。所以我打算嘴上喊姓刘的师父,但是心里边,这辈子都只认师父一个师父。”

    少年转过头,害怕这个家伙到了刘景龙那边乱嚼舌头,以后多半就要吃苦头了。

    可是不知为何,与他一起走在道路上,就想要多说一些心里话。

    大概是变故太大,不吐不快,不难少年总觉得要被活活憋死。

    陈平安笑道:“你现在能够这么想,是好的,也是对的。以后变了想法,也不是意味着现在就错了。”

    少年皱紧眉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大道理?咋的,觉得我杀不了你,便了不起?所以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这脾气。

    真不算好。

    陈平安不以为意,“道理谁不能讲?我比你厉害,还愿意讲道理,难道是坏事?难道你想我一拳打死你,或者打个半死,逼着你跪在地上求我讲道理,更好一些?”

    少年有些头疼,举起手,“打住打住,别来这套,我山主师父就是被姓刘的这么烦了半天,才让我卷铺盖滚蛋,话也不许我多说一句。”

    陈平安笑了笑,手腕一拧,多出两壶糯米酒酿,“喝不喝酒?”

    少年眼睛一亮,直接拿过其中一只酒壶,打开了就狠狠灌了一口酒,然后嫌弃道:“原来酒水就是这么个滋味,没意思。”

    陈平安头也不转,只是缓缓前行,“既然喝了,就留下喝完,晚一些没关系。如果你有胆子现在就随便丢在路边,我就先替齐景龙教你道理了,而且一定是你不太愿意听的道理。”

    少年满脸讥讽,啧啧道:“瞅瞅,到最后还不是以力压人,真不是我说你,你连那姓刘的都不如!”

    陈平安笑道:“趁着齐景龙还没回来,好好喝你的酒,如果不出意外,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哪怕哪天真想喝酒了,都没办法喝。”

    少年皱了皱眉头,“你知道姓刘的,事先与我说过,不许被你劝酒就喝?”

    陈平安摇摇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少年抬起手臂,看了看手中酒壶,犹豫一番,依旧没敢随便丢掉,又抿了一口米酒,其实滋味不错,没那烧刀子烫断肠的半点感觉嘛。

    看来自己是个天生就可以喝酒的。

    不愧是先天剑胚!

    他突然试探性问道:“不如你与姓刘的说一声,就说你愿意收我当弟子,如何?”

    陈平安没有理睬。

    少年便开始劝说这位青衫客,说他一定念对方的好,以后必有报答,等他回了割鹿山,重新在祠堂那边烧香,认祖归宗,以后可以不收钱帮他刺杀仇家……

    陈平安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倒不是有问便答的性子,而是这名字一事,是比他身为先天剑胚还要更拿得出手的一桩骄傲事情,少年冷笑道:“师父帮我取的名字,姓白,名首!你放心,不出百年,北俱芦洲就会一位名叫白首的剑仙!”

    陈平安哦了一声,“那你可要小心自己将来的绰号了。白头剑仙什么的,应该不太好听。”

    少年一琢磨,这家伙说得有道理啊!

    他点头道:“谢了!”

    陈平安抬起酒壶,名叫白首的剑修少年愣了一下,很会想明白,痛痛快快以酒壶磕碰一下,然后各自饮酒。

    白首抹了把嘴,当下感觉不错,自己应该算是有那么点英雄气概和剑仙风采了。

    陈平安低声笑道:“别的你都听你师父的,喝酒这种事情,剑仙不来做,太可惜。”

    白首使劲点头,“你这家伙虽然一开始挺惹人厌,这会儿我看你顺眼多了,你叫什么名字?!你要知道,我白首这辈子可都不会去记住几个人的名字。你看那姓刘的,我喊过他全名了吗?没有吧。”

    陈平安说道:“我叫陈好人。”

    白首怒道:“你别不知好歹!”

    陈平安转头问道:“你打我啊?”

    白首转了转眼珠子,“你当我傻啊?”

    陈平安点头道:“对啊。你打我啊?”

    白首憋屈得难受,狠狠灌了一口酒。

    简直就是他白首下山以来的第二桩奇耻大辱啊。

    陈平安转过头。

    风尘仆仆的齐景龙,应该早就到了,跟了他们两人挺久。

    齐景龙无奈道:“劝人喝酒还上瘾了?”

    陈平安笑道:“每一位剑客,大概都会记住劝自己喝酒的人。”

    齐景龙问道:“那是谁劝你来着?”

    陈平安说道:“最早也是一位剑客,后来是一位老先生。”

    别看白首在陈平安这边一个口一个姓刘的,这会儿齐景龙真到了身边,便噤若寒蝉,一言不发,好像这家伙站在自己身边,而自己拿着那壶尚未喝完的酒,哪怕不再喝了,便是错。

    北俱芦洲陆地蛟龙,刘景龙,当初真是站在原地,任由他白首的师父山主,递出两剑!

    一座看似随便画出的符箓阵法,一座不见飞剑小天地,自己师父在两剑过后,竟是连递出第三剑的心气,都没有了!

    齐景龙说道:“我打算返回宗门闭关了。”

    陈平安嗯了一声,“早些破境,我好去找你。不然太晚,我可能就已经离开北俱芦洲,我可不会专程为了你,掉头赶路。”

    说到这里,陈平安笑道:“如果你愿意喝酒,我可以考虑考虑。”

    齐景龙摆手道:“少来。”

    陈平安问道:“你先前去大篆京城?”

    齐景龙叹了口气,说道:“有点意外,顾祐人尚未赶到大篆京城,就已经先传信到那边,让猿啼山嵇岳不用大费周章了,两人直接在玉玺江那边分生死即可。我对于这种厮杀,不太感兴趣,就没留在那边。不过顾祐和嵇岳应该很快就会交手。”

    陈平安也叹了口气,又开始饮酒。

    白首说道:“一个十境武夫有什么了不起的,嵇岳可是大剑仙,我估摸着就是三两剑的事情。”

    陈平安转头笑道:“你看我当下惨不惨?”

    白首点点头,“遍体鳞伤,自然很惨,如何?我们割鹿山修士的凌厉手段,是不是让你记忆深刻?”

    陈平安与齐景龙相视一笑。

    少年皱了皱眉头,难道不是如此?

    齐景龙突然说道:“陈平安,在我动身之前,我们寻一处僻静山巅,到时候你会看到一幕不常见的风景。你就会对我们北俱芦洲,了解更多。”

    陈平安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

    这天夜幕中。

    三人在一座高峰登顶。

    大篆京城,玉玺江之畔。

    嵇岳站在江畔一侧。

    一位青衫老儒站在对岸,微笑道:“只管祭剑。”

    嵇岳点头道:“你顾祐人品,我还是信的。”

    这一夜的北俱芦洲。

    从一位早年赶赴倒悬山的大剑仙山头上。

    率先有山门剑修齐齐祭出飞剑,直冲天幕。

    如一条起于大地的剑气白虹。

    然后是北方剑仙第一人白裳,那道极为瞩目的绚烂剑光,迅猛升空。

    又有齐景龙所在的太徽剑宗,所有剑修,在宗主的带领下,驾驭飞剑,剑光一起划破夜幕,照耀得整个宗门地界,天地璀璨,亮如白昼。

    指玄峰亦有一位祖师老道,祭出了那把往往只用来斩妖除魔的桃木剑。

    大篆王朝玉玺江畔的猿啼山剑仙嵇岳,哪怕与一位止境武夫的生死大战,即将拉开序幕,嵇岳亦是先要驾剑升空,以此遥祭某位战死远方的同道中人。

    浮萍剑湖以剑仙郦采为首,所有宗门剑修,全部出剑。

    披麻宗木衣山的祖师堂那边,除了几位剑修已经出手祭剑,宗主竺泉手按刀柄,让一旁庞兰溪亦是驾驭长剑,升空祭礼。

    骸骨滩英灵蒲禳,亦是拔剑出鞘,高承主动一拳打散天地禁忌,只为蒲禳那一剑升空更高!

    哪怕是与那位战死剑仙敌对的所有剑仙、宗门山头和各路剑修,无一例外,皆是出手祭剑。

    就这样。

    一条条光亮不一的剑气光柱,从北俱芦洲的版图之上,先后亮起。

    浩然天下的夜幕中,人间自然多有灯火。

    可是从来不会让北俱芦洲这般,会有那么多剑仙和剑修,整齐出剑,如灯火同时点亮一洲大地。

    芙蕖国境内,一座无名高峰的山巅。

    齐景龙也开始祭剑。

    这一次是倾力而为,名为“规矩”的本命飞剑,拔地而起,剑气如虹,蔚为壮观。

    齐景龙双手负后,眺望那起于人间大地之上的那一条条纤细长线。

    皆是一洲剑修在遥祭那位同道中人,同时以此礼敬我辈剑修的那条共同大道。

    他突然转过头,望向一旁的陈平安,笑道:“真想好了?被有心人看去,泄露了压箱底的手段,可能会给你以后的游历,惹来大麻烦的。”

    不过齐景龙其实知道答案。

    陈平安不知何时,已经手持长剑。

    剑名剑仙。

    陈平安仰起头,轻声道:“想了那么多别人不愿多想的事情,难道不就是为了有些事情,可以想也不用多想?”

    一袭青衫,在山巅飘摇不定,两袖猎猎作响。

    本就已经被齐景龙那道剑光刺眼的少年白首,然后就下意识竭力睁开眼睛,这才没有错过那一幕画面。

    当那人轻轻喊了一声“走”。

    天地间,多出了一道金色剑光,恢弘剑气直冲天幕。

    不但如此,更有一雪白一幽绿两抹剑光,先后掠出那人窍穴,冲天而去。

    当齐景龙收回本命飞剑。

    陈平安竖起剑鞘,剑仙从天而降,铿锵归鞘。

    然后被这位远游北俱芦洲的青衫剑客,轻轻背在身后。

    在这一刻,名为白首的少年剑修,觉得那个青衫男子送了一壶酒给自己喝,也挺值得骄傲的。

    双方分别。

    齐景龙御风北归,白首也可御风远游。

    白首转过头去,看到那人站在原地,朝他做了个仰头喝酒的动作,白首使劲点头,双方谁都没说话。

    不曾想齐景龙开口说道:“喝酒一事,想也别想。”

    白首气呼呼道:“姓刘的,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溜走,去找你朋友当师父了啊!”

    齐景龙笑道:“你大可以去试试看,他肯定会赶你走。”

    白首疑惑道:“为何?”

    齐景龙微笑道:“心疼酒水钱。”

    白首嗤笑道:“你骗鬼呢,他能这么抠门?”

    齐景龙点头道:“比你想象中还要抠门。”

    白首哀叹一声,“算我瞎了眼,还打算拜他为师来着。”

    白首突然问道:“那你不许我喝酒,是担心耽误练剑,还是心疼钱?”

    齐景龙说道:“都有。”

    白首怒道:“姓刘的,那你比他还不如!”

    齐景龙转过头,笑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比他好了?”

    白首又憋屈得厉害,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怒道:“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这种德行!他娘的我岂不是掉贼窝里了。”

    齐景龙笑道:“这倒不至于。”

    白首哀叹一声。

    日子真是难熬。

    山峰那边,终于重新背剑的陈平安开始缓缓下山,想着齐景龙与他新收的那位弟子,应该是在说着自己的好话,比如出手阔绰、为人大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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