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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钱嬷嬷不由心里叹气,当年在泰昌县,太太见客还要换身衣裳呢,现在,什么讲究都没有了。
朱氏心情好,容色也比平日鲜亮了一些,只是仍显得很是憔悴。
她从和风堂出来,说来也是巧了。
袁博光在她门口的空地上抽陀螺玩,秋枫院地方小,人又多,贞姨娘这会又要和袁有德说“悄悄话”,便打发他到外边来。
和风堂门前石板地铺的平坦,地方也大,袁博光便要在这里玩儿。
于妈妈伺候着将陀螺放地上,叫他抽着玩儿。
袁博光他不会玩,只拿着长辫子信手乱抽,陀螺没打着,一边花花草草抽烂了许多,于妈妈带着俩丫头站的远远儿的拍手叫好。
“看我的厉害,嘿哈!”
袁博光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时候,贞姨娘又纵着他,平时在泰昌县的时候,深觉得委屈了她儿子,明明是袁家大老爷唯一的儿子,却只能与她住在这个小院儿里当外室子,太可怜,所以她千宠万宠的都觉得不够。
现在进京了,住的是刑部侍郎袁大人的府上,吃穿用度狠狠上了一个台阶,自己的儿子沾边儿也算是官家大少爷的堂弟了,一家人,贞姨娘又觉得如此高贵的身份,怎么能委屈了她儿子,于是将就吃穿也就罢了,这恣意玩乐方面,又是千宠万宠都觉得本就应该的。
所以,袁博光比一般七八岁狗都嫌的同龄儿,更成了小霸王一样的人物。
朱氏带着桂香出了门,就瞧见自己大门口这个扎心刺眼的孩子,沉着脸便避让到一边准备走了。
袁博光也看见了朱氏,眼神顿时一亮,这就是经常惹她娘与爹哭诉的老妖婆。
“呔,你这个老妖婆,看爷爷我的厉害!”他大叫一声,轮起鞭子就打向了朱氏。
朱氏听到声音转头去看,眼睁睁看着鞭子甩了过来。
“太太小心。”桂香吓得上前抵挡。
那鞭子是长的软鞭,袁博光抡起来打下去的时候,先打在桂香的肩头,鞭子的末尾又打中了后边朱氏的头。
朱氏只觉得头脸一阵刺痛,她略带皱纹的脸上,就被刮了一道印子。
桂香回过头,看到朱氏受伤了,虽然脸上只是刮了一层油皮,可是,这哪里是伤在脸上,这是往太太心口上抽啊。
“哈哈,打到了,我打到老妖婆。”袁博光抓着鞭子哈哈笑起来,又蹦又跳,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拿鞭子指着朱氏尖叫:“老妖婆,还不快快显出原形来!”
朱氏直直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脑子一片空白。
远处于妈妈见袁博光打到了朱氏,立刻紧张了,正要来,却看朱氏没什么行动,便又停下了动作,站那里笑着不动了。
“太太?”桂香吓得腿软,小心翼翼唤了朱氏一声。
好半晌,朱氏道:“……我们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桂香一头懵,等反应过来,朱氏已经脚步飞快地走了老远。
等桂香追上去的时候,朱氏扶了扶鬓角的发丝,问她:“我头发可乱了没有?去见二太太,可不能失礼了。”
桂香看着朱氏,憔悴,不知是没有摸头油头发丝儿有些蓬乱,而是显得老态。
可她不敢说,便说:“太太,不乱。”
朱氏满意了,点点头,又往薛氏那里走。
袁博光打了朱氏,还用鞭子抽在头上,朱氏还没回来的时候,下人当个笑话儿,私底下消息就传遍了。
那袁博光还哭着回去找袁有德,说大太太骂他是野种。
袁有德恼羞成怒,就要来找朱氏算账。
得知朱氏去了薛氏那里,他在和风堂大发雷霆。
袁喜莲关着门,不出来,犹如一个木雕塑一样坐在床上,直愣愣盯着黄昏的太阳光照在窗棂上。
袁喜梅在外头,默默流泪跪着,袁有德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们母女几个成日哭丧着个脸,一个个像个瘟神一样缠着我,你们也不看看,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今日在大门口,连我的光儿都敢骂,他要是个野种,你们就是连野种都不如。”
“爹?我也是……也是爹的孩子啊。”袁喜梅哭的喉头哽咽,话都说不全:“这一定是误会,娘她不会……那样的,爹……”
袁有德才不管,他只知道只要想起朱氏那张脸,就恨不得她立马死了才干净。
“滚,我看着你就碍眼。”
袁喜梅满脸是泪,跪的腿脚酸软,翠羽在一旁偷看袁有德脸色战战兢兢地扶她起来,主仆两个躲到角落里站着。
待朱氏回来的时候,袁有德已经走了。
袁喜梅扑了过来,啼哭不止:“娘,刚才爹来了,我好害怕他会打我。”
从小到大,袁有德压根没管过袁喜苹姐妹三人,视而不见,对她们来说,还是最舒心的日子。
朱氏脸色暗淡,她本该生气的,但是她出奇的冷静,刚才袁博光打她那一鞭子的时候,她都忍住了,袁有德骂她的孩子,她也能忍。
只为了婚事能顺顺利利的,她三个女儿,至少有一个希望她能有一个安稳富足的一辈子。
所以,她给袁喜梅擦脸:“忍一忍,你不是也读过书,书里不是教过,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你成了亲,当家做主了,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要不是袁有德死了,适婚年龄的女儿要守孝三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同归于尽。
袁喜梅被朱氏安慰着止住了哭声,才问朱氏:“娘,二婶她找你有什么事?”
朱氏想起刚才薛氏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她只说:“这个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操心,对了,咱们带来的胭脂水粉的还有没有,没有了娘再叫钱嬷嬷出去买,你也是马上要定下婚事的人了,得好好保养保养才是。”
袁喜梅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巴巴笑了笑:“娘,我们带了好些,都还有呢。”
朱氏点头,努力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来。
母女两个互相安慰,都没有注意到一旁西次间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们,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如一潭死水。